杨鸿勋:建筑考古学是建筑史学不可或缺的基础
与梁思成先生结缘,决定一生的专业方向
您是怎么想到要上清华大学建筑系的?毕业后又怎么有缘做梁思成先生的助手,从事建筑历史与理论研究的? 杨鸿勋:我上学太早了,在班上是年龄最小的。抗战胜利以后,我该上高一了,哥哥在师大学教育,跟我说:“打基础最重要,你这么小,从初一重新上,在班上都不是年龄最大的,要把基础打好”,于是我又从初一开始念。本来我应该是1951年大学毕业,这样,我1951年才上大学。我在中学时,数、理、化都好,不爱说话,人缘好。当时这样的就是好学生,在班上“有威信”。刚解放,全班一致选举我做“班事委员会主席”,就是后来的班长。我也喜欢语文、历史之类的文科,还业余办过半月刊。我受到那时中学生里流传的顺口溜的影响:“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全不怕”——学理、工科,好找职业,所以上大学要报考理、工科,但是又不想舍弃文科。报考大学时到最后一天了,我还没想好报考志愿。当天的《光明日报》来了,我看到占满一版的一篇介绍清华大学营建学系的文章,作者署名“梁思成”。我一见这三个字,就莫名其妙地肃然起敬。赶紧把文章看完,知道清华营建学系是既有技术科学、又有社会科学,立刻决定第一志愿报考清华营建系。我和梁先生这第一次结缘,就决定了我一生的专业方向。 我确实和梁先生有缘分,因为他,我才上了清华大学营建学系;大一时,又成为引起他注意的一个新生。这里有一段故事: 当时苏联专家、苏联科学院通讯院士阿谢甫科夫教授到清华建筑系上任,系主任梁思成先生陪他先视察系馆,把一至四年级学生的作业全都贴在走廊两面,请阿谢甫科夫看,了解学生水平。梁先生陪专家走在前面,后边依次跟着教授,副教授、讲师、助教,然后是四年级至一年级学生,我们大一学生走在走廊最后。专家一边走一边看,走着走着突然站住了,指着一张“建筑初步”渲染图,说:“请这位同学过来”,梁先生走近细看名字,然后转头叫:“杨鸿勋”。老师们重复着叫,学生也往后传呼,我听到叫我,就挤到前面去,站在专家和梁先生面前。专家表扬我画得非常好,问我是怎么考虑的等等;梁先生也赞扬说好。事后,莫宗江教授说:“走廊两边全是图,好东西自己会跳出来,吸引阿谢甫科夫站住”。梁先生从此记住了我这个大一的小学生。 梁先生兼职很多,很忙,不是经常到系里来。我做毕业设计的时候,他每次来都是直奔我们做公共建筑设计的教室。我们只有四个人,梁先生一进来,我们就站起来,梁先生总是坐在我的位子上,我站在他旁边听他谈指导意见,看他给我改图。别的教室有的同学知道梁先生来了,也都跑到我们教室旁听。 后来我毕业,“向科学进军”的时候分配我做梁先生助手,也是经过梁先生认可的。 我毕业分配做梁先生助手工作之前,还有一段曲折。教学改革前,按照美国课程表的四年制,我们班应该是1955年毕业。由于院系调整,取消美帝办的燕京大学,成立清华、北大、燕京三校建校委员会,三校土木、建筑两系师、生全体参加建校工作,时间达一个学期。我们毕业前要弥补耽误的这一个学期课程,所以毕业分配推迟到1956年初。教育部部长兼清华大学校长蒋南翔,宣布我们毕业分配,宣布别人的分配单位和报到地点都很清楚,说到我的分配单位时,只说“军委”二字,我和大家都觉得很神秘。散会后,我去校长办公室问,才知道报到地点是前门外某某旅社几零几房间。校领导也觉得似乎是保密的工作。后来知道,原来我的工作,是国务院统一分配前由军委先选定的。 解放初期,军队建设是第一位的,优先军队,剩下的由国务院统一分配。我们毕业时,军队要最好大学——清华大学的,梁思成建筑系的,结果就把我挑上了。要我去了干什么工作也不说。当时正在进行反贪污、反浪费、反对官僚主义的“三反”运动,周总理说:“人才浪费是最大的浪费”,要“学以致用”,国务院下达文件:大学毕业生分配要由校方了解用人单位符合学生专业,才放人去报到。我的分配,最后了解到军委要我去是做防原子工事。这是土木工程学系结构学专业的事,他们完全要错了专业。学校拒绝让我去报到,答应在下一届清华大学土木工程系结构学专业毕业生中,让军委挑三个学生,此事就这样解决了。 可巧,这时国务院发出“向科学进军”的号召,科学院成为优先选拔学生的单位,国家给国际著名科学家配备助手,我被分配到中科院,担任“梁思成助手”。我作为“梁思成助手”,也就跟着他确定了我“建筑历史与理论”的工作方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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