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筑师要经得起考验 舍得下诱惑

学习积累的十年

1982年，风华正茂的王振军考进了湖南大学建筑系，4年后成绩出众的他得以留校任教。热土潇湘，人杰地灵，在这片文化底蕴非常深厚的地方，王振军生活了9年。1991年在母校拿到硕士学位后的他来到北京中国电子工程设计院，开始了摸爬滚打的建筑实践之路。流光一闪20年，红了樱桃、绿了芭蕉。在这里，他开阔了视野，磨练了心志，提升了能力。对建筑从迷茫到不惑，成为一个真正成熟的职业建筑师，他走了25年。

建筑系的学生在完成建筑学的基础教育初创作时，想法是飘忽不定的，对事物的判断和关注点很难拿捏到位，或者说某种程度上有些偏执。从建筑创作阶段来说，这是一个比较迷惘的时期，王振军也毫无例外地经历了这样的时期。“刚开始我真的觉得建筑创作很难有一个坚定的想法，制约因素包罗万象：小到业主的喜好和资金情况，大到时代背景、经济形式、外来思想，甚至包括创作时的心情都会对它产生影响。”

问渠哪得清如许，唯有源头活水来。对于王振军来说，建筑设计的“活水”就是永不停歇的学习与实践。“毕业后的前10年对我而言是一个学习、积累的阶段，我不断地从不同老师、前辈、同行身上学习，并且有意识地通过旅游、实地考察、广泛阅读等各种方式来提升自己。”通过这10来年的积累，王振军开始对建筑形成了一个比较系统和成熟的创作理念。“创作时心里已经有把握，看到建筑的要求和所处的位置时，脑子里会快速形成一个比较成熟的想法，并且会坚定这个想法。这就是实践的磨砺。”

王振军（图片来源：百度）

建筑实践的十五年探索

博观而约取，厚积而薄发。经过10年的积累，王振军终于在建筑实践的路上昂首阔步，一路高歌。在近15年，他主持设计了很多大型的项目，特别在大型城市综合体、高科技软件园、机场塔台等建筑设计方面取得了显著的成绩，荣获无数重量级奖项。经过了无数次的锤炼，他变得睿智、理性、沉着、机敏和自信。

大型的城市综合体是他尝试的首类大型项目，现在位于北京市崇文门的“新世界”就是这样一个代表性的作品。它于1994年开始设计，1999年完成施工，被评为上世纪90年代十大建筑。“新世界”是20万平方米的综合体建筑，城市中比较典型的形态，比如大型商场、写字楼、公寓、酒店式公寓、酒店等，都要在这个项目中呈现。另外处在靠近天坛这个比较敏感的保护区的地理因素也让这个项目面临了更多的困难，设计时必须考虑建设高度等方面的限制。在处理这个设计时，他采用的是比较古典的手法，选用轴线、向心的布局，外形上选用了斗拱的元素，在功能、流线、造型方面都体现着浓厚的古典气质。通过这个和香港某事务所一起合作的大项目，他对比较复杂的综合体项目有了深刻的认识。而香港设计师那种自由活跃的思维方式和在当时比较前卫、新颖的建筑手法让他大开眼界，受益非浅。之后他主持设计了位于北京长安街的北京国际财源中心，一个27万平米的超高层高端金融写字楼群，如今它巍然屹立在CBD(中央商务区域)。

CBD和高科技园区被称为信息社会城市二极，与CBD的大型城市综合体相对应的高科技园区、软件院的设计是王振军关注的另外一个项目类型。我国最早的软件园作品——浦东软件园——就是他的作品，这也是现在国内软件园设计的一个样板。

在软件园项目刚开始启动的时候，所有的建设资金都来自贷款，造价特别低，甲方希望多快好省地完成项目。当时建设这样的项目在国内是没有先例可以参考的，王振军最后吸收了学校规划的手法。为了更好地做好这个设计，他查阅了大量美国普林斯顿大学、南加州理工学院等一些比较古朴的学校的资料，深入地研究它们的规划布局、空间设置、外形处理等方面的特点，并巧妙运用到浦东软件园的设计上。浦东软件园最后呈现的环境宜人的建筑风格返璞归真，且规划结构理性，贴合了软件园科研性质。这个项目的成功为王振军带来了很多后续的软件园项目。当然这些机会都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用王振军的话说，做设计的往往都比较低调，建筑师比较令人信服的方式就是用自己的作品来说话。

同时，机场塔台也是王振军近年关注较多的建筑类型。他在2000年初次涉足此领域，当时机场项目基本都是行业垄断，从他们在首都机场控制塔台全球招标中拔得头筹起，相继做了首都机场T3航站楼的配套设施东区塔台设计，该项目完成后也得到了业内广泛好评。现在由他们设计的上海、天津、西安等市的机场塔台工程也在进行中。

内外兼备的沙特“月亮船”

2010年，由王振军和他的团队设计的神秘阿拉伯“月亮船”行驶到中国现代之都上海，这是上海世博会外国自建馆中唯一的由中国设计团队独立承接的场馆。此前，通过一个朋友的推介，王振军的团队在比较早的时间就得到了沙特馆面向全球招标的消息。在2007年11月的第1轮竞赛中，他们提了3个方案，其中的2个方案“月亮船”和“阿拉伯魔方”顺利进入第2轮，分别排名第1位和第5位。

沙特馆（图片来源：百度）

“月亮船”的构思非常巧妙。之所以选取船的理念，是因为沙特阿拉伯是中国南方到阿拉伯半岛的海上丝绸之路中最重要的驿站之一，阿拉伯神话故事中的“月亮船”寓意着中沙友谊。

而另外的一个方案“阿拉伯魔方”的灵感同样来自于阿拉伯神话，它是伊斯兰教徒到麦加朝圣时围着的黑房子，里面的一个陨石是上天赐给穆罕默德的一个圣物。黑房子在伊斯兰教中是很神圣的东西，设计师就从这个点开始找灵感，尝试着把它变成一个很现代、可以变化的东西。黑房子打开后每面墙都能变化，可以旋出去或者挑上来，这个方案意在通过变化出不同的形式和空间进行展示。

沙特阿拉伯相对比较封闭，可供查阅的资料非常少，所以最初王振军他们处在摸索阶段。接到的是最简单的任务书，但它却是横亘在他们面前的一个难题。“建筑设计最难的是没有要求，建筑师要花大量精力揣摩对方的价值观、喜好、禁忌。”王振说在做这个项目的过程中，他们恶补阿拉伯文化，请教了许多阿拉伯语专家，这些专家给他们提供了关于沙特文化、建筑特点、宗教习惯与禁忌等方面的大量资料。

在设计时间有限的情况下花很大的精力去寻找文化对应，王振军觉得很有必要：“建筑，特别是文化建筑，需要在文化上找对应关系，让对方理解，找到符合对方的价值观。建筑不是纯主观创作的东西，需要互动，要能引起用户的共鸣。建筑创作一定是社会性的，不单单是一个智力游戏。”王振军力求最大限度地在这个展馆上找到一种文化的对应：展馆屋顶花园上种的是沙特的国树枣椰树;另外估计参观该展馆的回民比较多，他们一天要进行五次祷告，在等候与参观过程中，中间肯定有一次是需要祷告的，所以这个屋顶花园也是祷告的平台。而整个展馆的长轴是朝向麦加的，轴线旋转在为场地景观设计带来契机的同时，也使这只船有了更深的寓意。

“建筑创作虽然表现为诸多矛盾的交锋、融合、重组，但这种重组不仅仅停留在审美或智力游戏的层面，其中的文化、社会含量更应占其首位。我们对建筑设计进行探讨不仅仅是为了寻找新意和寻找手法主义审美的可能，而是用这种方法来寻找建筑的本质意义。”这是王振军一直坚守的建筑观，而沙特馆这个项目很好地体现了这种观点。

绿色环保是现今建筑的讨论热点，王振军觉得很多人在拿这个炒作，没有务实地去做这件事情，有画饼充饥的感觉。“其实绿色节能在我国古代建筑里就已经体现出来了，比如夯土建筑、窑洞建筑，这都是绿色建筑。绿色建筑并非高不可攀，而是在每个层面上都可以实现的东西。”

在沙特馆中，王振军低调而巧妙地实现了他的绿色建筑理念。

首先用架空建筑体量来营造凉爽舒适的室外等候空间和表演空间，这个处理在所有的外国展馆中是独一无二的。观众在等候排队时是朝着麦加朝圣那样按逆时针方向转，转的过程中会看到一个表演平台，平台上有精彩的阿拉伯歌舞表演。

另外船形展馆的上扩下收的造型，使展馆外墙几乎回避了日晒的影响，使外围护隔热问题通过造型初步解决。

而屋顶绿化在展示沙特风貌的同时又有效地改善了展厅屋面的隔热性能。沙特馆上3000多平方米的屋顶花园是世博会场馆屋顶面积最大的，紧挨着中国馆，且靠近黄浦江，站在上面看整个世博会特别清楚。

淡化固有风格是一种职业素养

除了建筑的外型，建筑的内在功能也是王振军关注的重点：“我觉得建筑首先要有个形式，但更重要的是让人去体验。盖房子是盖空的部分，空的部分更重要。老子云：‘埏埴以为器，当其无，有器之用。凿户牖以为室，当其无，有室之用。’言下之意，建筑外表当然很重要，特别是展览馆，但里面是需要人去体验的。”而沙特馆则体现了完美的体验感，展厅设计如梦如幻，播放多媒体内容的屏幕在船的内壳上，该环球屏共计1600平方米，是目前世界最大的IMAX(最大影像)屏幕，而步道架在了屏幕上，这样使人有身临其境如在画中游的感觉。这种使独特的流线设计突破了传统展馆的展示模式，相比实物展示，展示内容可以无限拓展。

沙特馆（图片来源：百度）

沙特馆是国际化的工程，需要和西班牙展示公司及沙特组织方作好沟通。合作之初，西班牙展示公司对中国建筑师有一些怀疑，并对“月亮船”的坡道、管道井等方面的细节问题提出了质疑，而这些是按照中国的规范来做的，王振军他们坚持了自己的想法。事实证明，坚持是对的。“中国建筑应该有自信，中国的建筑师在一次次国际性机遇中已经积蓄了更多的力量，足以让世界听到中国的声音。”王振军说。

现在是一个崇尚个性和时尚的时代，特别是作为设计师，经常被问到关于设计风格的问题，王振军给出了态度鲜明的回答：“建筑创作应该是个从外至内、从内至外不断分析的过程。做一个建筑要考虑它的地理位置、文化背景、客户需求等方面的因素，不同的环境要求建筑师应该用不同的作品来对应，所以我做的东西不会一个手法用到底。一个成熟的建筑师的作品形式应该是不断变化的，太主观的东西不会太长久。”

正如王振军所说，建筑设计是通过实践而不断沉淀的行业，有时候靠灵感，更多的靠积累下来的东西，最重要的是要坚持。“既然喜欢这个行业，就要经得起考验，舍得下诱惑。”避免心浮气躁，要静下心来做东西，虽然很难，而他，已经坚持了20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