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筑师王澍在同济大学演讲中的问答部分
2017年5月19日,普里兹克奖得主、同济大学2000届校友及兼职博导王澍教授在城市与规划学院钟庭报告厅进行了专场学术报告会。报告会以视频短片的形式对其近期所做的威尼斯双年展项目“用手舞蹈”进行了介绍,并与学生以问答方式进行互动交流。以下为问答部分内容,根据现场整理。 Q & A Q1:脑海中的想法由构想到实现是怎样的一个过程? A1:我的博士论文就是虚构城市,和同学们这个就很像。我是脑中先有意识,一旦开始画就十分肯定,第一遍不太确定,第二遍就很肯定,第二遍就是对第一遍的反向推测。我知道这张图对我意味着什么,在空间和场景中包含着什么,其中有什么逻辑关系。 Q2:如何看待现在的快速建造快速拆除问题? A2:中国处于一个变动的过程,在变动中出现了很多不确定,这和中国的传统是很不一样的。在我做设计的时候,对时间就特别感兴趣。其实我之前做的20世纪90年代的建筑现在都被拆了,一个也没有留下来,留下来的都是2000年后的,甚至还没建完业主就已经想着怎么修改了,所以就想着赶快来拍照吧,不拍的话马上就有广告牌上去。(全场爆笑) Q3:如何看待象山校区中表现的“形而上学”?和库哈斯鹿特丹美术馆作品对比,漫游是怎样展现的? A3:形而上学的回望,几乎在每一个作品中都有,我指的是特别抽象的。我用董源的溪岸图来说,它的上下图表现出不同的距离,下面那张图离我们大概几百米,上面那张离我们几十公里甚至几千公里,完全两个距离的画被描绘在同一张图中。所以说上面那张图就是中国人的形而上,可以看得到的。所以在我们现世的生活外,可否给我们提供现实的经验?我不解释我的作品,但是你在作品里转,最后在某个时刻产生感觉,看到了某个景象,这就是经验。至于漫游,可以说在中国文化里是做园林的人发明的,但怎样漫游很重要,我博士论文中一章就描述过怎样毫无目的的漫游。 举例:女同志在象山校区办事找不到出口。其实是找不到她认为的最便捷的出口,这就是我故意的。建筑是大学中的一个教学使用,迷失是教育中一个很重要的内容,那栋楼就是迷失教育的一栋。我最后还想说一点,库哈斯做的是西方范畴里的漫游,它是一个和自然分开的、人工环境中漫游,我们做的实际是反复和自然对话的。西扎在我们校园做了一个博物馆,这个博物馆中有个院子对着象山,我就给他提了一个建议,能不能在墙上开个洞,看展览的过程可以看看山,他对这个事很犹豫,然后几个月后在山上开了一个小洞,他认为看展览必须是专心致志的,不能分心的,展览要从头看到尾,不能在中间看到自然。所以说文化到最本质状态时是有不同的。 Q4:如果在设计中看到和规范不符合如何处理? A4:其实我特别喜欢规范,规范代表着社会、代表习惯、代表大家普遍的认知,而好的建筑可以挑战下规范。所以我的设计很多都是我大量研究规范后觉得可以是这样。和我配合的设计师、工程师说这个不符合规范需要改设计,我听完之后想一下,我会给出一个想法,这个设计比原来更激进,因为我找到了规范的漏洞。 Q5:请您谈谈为什么今天我们需要学习方塔园? A5:我觉得那里面是有一种精神的。方塔园里面就是有一种精神。同济这个学校的特点就是有很多的知识,有很多的点子,但是基本上没有精神(标志)。所以为什么方塔园对同济很重要,就是它有一种精神。精神这个东西你很难描述,但是你能感觉到那就是一种精神,而且那种精神,按照冯纪忠先生的说法就是,很古嘛,甚至你可以大概至少元代、宋代,大概是这样子的一个展望,你能够体会得到。然后,你回过头来你就会有兴趣,这种精神怎么通过建筑的空间,场景的塑造,语言的塑造做出来的?它为什么做出来就有这种精神?为什么我们做出来就没有这个精神?这就是一个基本的问题。你就需要去学习。 我想的另外一个答案,其实就是语言,材料,建造这方面。其实那时候我去方塔园,它验证了我很多的想法。这种好的作品,不是说我到那儿我才第一次知道,其实很多东西我都试过,但是不敢确认。但到那儿,冯先生用那样一种非常高质量的方式把它做出来,你就可以得到确认。你会发现自己默默的十几年的孤独的探索,其实别人也在做。甚至,冯先生是在我做这些探索之前十几年。(方塔园是)20世纪80年代初做的,那时候我才刚进校。这个对一个建筑师实在是太重要了,非常的重要。 我记得当时1981年的时候我在我们南京工学院资料室里第一次看到方塔园的作品的时候,我就被它震动了。但是我这个人呢有这么一个毛病,就是我越喜欢的东西我越不敢直接看。之后,我花了大概20年的琢磨之后,我觉得我有准备了,我就去看。二十年之后,它仍然给我二十年前的那个感觉。你就知道这个东西的扎实。非常可惜,冯先生居然后面没有作品了。这件事特别的可惜,但翻过来也不重要,其实那一个东西我觉得就够了,因为它是语言性的,就是后面你做一百个也没有用,它那个就是奠基性的,语言性的工作。就像我们会说中国话,它那个东西就是说,中国建筑真正会说中国话了,而且是从骨子里面就可以说中国话,还不是表面的装饰上。尽管它是一个小建筑,但是冯先生的野心肯定不是个小建筑。何陋轩那么小个亭子用了一个大跨的结构,这是一个空间大结构。所以那一个东西就是一个小原型。那个小原型是可以做非常大的建筑。像我刚才放的富阳这一组建筑很大,你可以说它的原型之一就是何陋轩。 Q6:招博士生有什么标准? A6:博士生和硕士生其实是很不一样的,博士生是学生选老师,老师选学生,你要读我的博士,你需要对我有一定了解。我应该说博士其实已经不是一个学生了,是一个学者。对老师要有了解,老师对你的研究有什么帮助,心中对所做的研究有什么考虑。你不要指望导师教学给你教什么,我现在也不记得在同济上了什么课,但是给了我5年不受干扰的时间,让我在这思考了5年。但是读我博士进来容易,出来很难。 Q7:成名之后有没有膨胀? A7:你说一点也没有,也不真实。那时候手上有4、5个作品,我对获奖有预感,因为在获奖前3年在全世界演讲,总有中国学生问你会不会获奖,问多了我尤为在想我是不是要获奖了,我想我4、5个作品里有3个完成了是不是我就要获奖了,结果发现一个都没完成就获奖了。现在接项目更容易,但我一年一两个项目,无论获奖前后都没改变,这个对我没意义,有意义的是甲方接受过程好像更容易,以前很花力气去说法甲方,现在容易点了。第二个就是做设计更难了,现在做什么大家都盯着看,以前没那么多人知道,算是半个隐士,现在说一点压力没有是不真实的,所以现在得克服这个,才能达到你想要的。 Q8:关于建筑教育,目前的本科教育偏保守,要不要从初高中就开始接触大学教育;美院据说有一个实践,同济和美院有没有联合实践的可能性? A8:我觉得中国的建筑学教育特别不保守,另一个反面就是没有坚持,全世界东西随便抄,特别容易改变,说不清楚在坚持什么。我这二十多年其实就是把我博士论文里的话变成真的,把它做出来。第二个说美院教育是不是符合美术学生,说到建筑,因为要给人用,用的技术都相当保守,一般来说没有特别新的。反过来一大部分都是人文的,美院做的就是人文教育,三观教育加上兴趣,改变学生不好的习惯。其实美院和同济这两个学校很有渊源,所以两个学校应该交流,课程交流没有问题,全系统交流比较困难,但是同济可以试试实验班,搞特种部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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