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访谈回顾:CCTV摩天大楼:一石击起千层浪

2003-10-30 00:00| 发布者: ccbuild| 查看: 40| 评论: 0 |来自: 网络

简介:主持人:王军(新华社北京分社主任记者,长期致力于报道与研究北京古城保护,城市规划,建筑创作,房地产开发等问题)                   访谈嘉宾:赵亮(CCTV摩天大楼建筑师,瑞姆。库哈斯助 ...

主持人:王军(新华社北京分社主任记者,长期致力于报道与研究北京古城保护,城市规划,建筑创作,房地产开发等问题)
                 
访谈嘉宾:赵亮(CCTV摩天大楼建筑师,瑞姆。库哈斯助手,哈佛大学设计学院助教)
                 
[主持人]:观众朋友,下午好。我是新华社记者王军,今天非常高兴能够作为主持人来到这里和大家见面。今天要谈的话题是关于最近在国际和中国的建筑界引起广泛关注的一个项目,就是中国中央电视台项目的设计。大家知道,这个项目是位于北京的CBD核心区。项目从设计到方案的评选到现在,在建筑界引起广泛的争议。很多人认为这是一个了不起的杰作,具有划时代意义;也有人提出,这样一种大胆的造型以及背后投资的费用等问题,已经构成了对一些传统建筑理论的挑战。
                 
[主持人]:今天请来的是赵亮先生。赵亮先生毕业于清华大学,后来到哈佛大学,是哈佛大学的助教。今天请他谈谈这个项目的情况,再就网友提出的问题做出回答。我和您认识是在1999年,那时候你获得了一个建筑奖项。
                 
[赵亮]:我简单介绍一下我自己,我是清华大学的硕士,在2001年时被哈佛大学设计学院建筑博士录取,现在正在攻读哈佛大学设计学院院长比德。罗易教授的博士。1999年国际建筑师学会UIA在北京召开了第21届全球建筑师的大会,这个大会每三年召开一次,在每次大会里都有一个比较重要的议题,就是大学生设计竞赛,会要求全球建筑专业的学生提出对一些特定题目的想法。
                 
[赵亮]:当时我们的题目是《21世纪的城市住区》。我们当时是三个人的小组,都是清华的学生。我当时是硕士研究生,还有两个本科生,在当时参赛的400多个方案里面拿到了唯一的金奖,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暨建筑师协会大奖”,是目前为止中国建筑专业学生所拿到的最高一个奖。
                 
[主持人]:我当时参加了这个颁奖活动的报道,我印象很清楚,来自全世界各种肤色的青年才子聚集一堂,你用英文做了一个演讲,我当时印象很深的是你的方案是一个中国老厂房的改建,把它改建成一个住宅。
                 
[赵亮]:这次大会的题目是“21世纪的城市住区”。当时想了很多种可能性,因为当时还是20世纪,在1999年的时候。21世纪已经不像我们小时那样是粉红色的、蔚蓝色的一个时代了,所以当时我们找到一个题目就是像中国在50年代的时候,苏联和其他东欧社会主义国家援助中国,有很多的国有工业企业,从建筑上来讲有很多国有工业的厂房。经过这50年,尤其是改革开放以后,国有企业转型,很多的工业本身也并不适应要求了,在我的调查中,有很多都关闭了。
                 
[赵亮]:那这些建筑是不是就会随着工业转型就死亡了呢?对我们来说不是的,因为任何一段历史都会在我们记忆里,在我们生活中留下痕迹,50年代中苏关系的蜜月时期也不例外。所以我们希望从记忆中把这段时期留下来,同时用一种方式在实际中把它运用起来。
                 
关于CCTV大楼的设计理念
                 
[主持人]:你在1999年的时候展示了对新世纪的向往。库哈斯先生是在2000年获得的“普利茨克奖”——建筑界的诺贝尔奖,是他在新世纪开始的时候得到的全世界最重要的一个奖项。库哈斯也说CCTV大厦是一个划时代的建筑,是能够给这个时代下定义的建筑。对你个人来说,你认为1999年你对工厂厂房的改造方案和CCTV大厦之间有什么联系?
                 
[赵亮]:对我个人来说,我觉得可以说是相同的事情。如果没有办法正确认识过去,就没有办法正确认识未来。所以对于库哈斯先生做的CCTV大厦的设计来说,也是对近一百年的高层建筑史的反思,而且,嘲笑也好,把它重新激活也好,或者是充满怀旧心理的回顾也好,或者是充满对未来的展望也好,从感情上来讲它是一个很复杂的作品。所以我想在看CCTV大厦设计的时候,不能不谈到高层建筑在过去一百年的发展史和将来的发展方向。
                 
[主持人]:按照你刚才所说的,CCTV大厦是基于库哈斯本人对上个世纪摩天楼一种反思的结果。上个世纪摩天大厦已经成为人类的一种标志性的精神和物质的遗产。比如说,它在上世纪上半页开始兴起,五六十年代在美国蓬勃发展,到七十年代的时候,美国建筑界很多人提出批评意见,甚至于在那个时候很多建筑师——像约翰逊——已经公开表示不再设计任何一个摩天楼。他们对摩天楼提出了怀疑,比如它的安全、它的高密集以及人的舒适度、能耗等问题。库哈斯本人也提出过他是高层建筑的反对者。
                 
[主持人]:我个人理解,他这样说可能出于两种态度,一种态度可能代表国际建筑界一种普遍的现象,就是大家都不去建高层。而我们看到,库哈斯先生在CCTV大厦中似乎选择另外一种态度,就是对摩天楼进行一种创新,使它成为所谓的超建筑,把以前的概念彻底颠覆掉。我不知道你怎么看待这个问题?
                 
[赵亮]:我觉得我们不一定把他划作一个高层建筑的反对者。早在设计CCTV大厦之前的20年,他的第一本也是成名作《疯狂的纽约》诞生。这本书是欢呼纽约在二三十年代建筑的蓬勃发展,早在那个时候他就已经是一个高层建筑的专家了。其实库哈斯要反对的不是高层建筑这件事,高层建筑实际上是我们这个时代技术、经济、文化发展的一种必然结果,这个结果在不断的被验证。在他写关于20世纪纽约的时候是一种欢呼的态度,带有一定复杂心理,但是基本上是一种正面的态度去看待纽约。
                 
[赵亮]:对于他现在的一种批评,是一种对高层建筑创造性的失去的一种批评。他曾经谈到,高层建筑产生了一百多年,数量越来越多,层数越来越高,但是从创造性和人对它的思考上来说却越来越贫乏,这是导致CCTV大厦产生的直接原因。
                 
[主持人]:成堆的摩天楼,这种摩天楼已经失去了对城市定义的作用。似乎他批判的着眼点更多来自于这方面。
                 
[赵亮]:库哈斯是一个城市学家和历史学家,同时他也是一个建筑师。他在关于CCTV大厦的一篇文章中说到,“摩天大楼拔地而起,创造力轰然倒地。”CCTV并不是一个简单的摩天大楼,它跟一些摩天大楼的基本原则是不同的。比如传统摩天大楼的核心筒是分散的,每一个中间的核心筒服务于周围这一圈,越到上面越小,这样电梯的负荷越到上面越小,这是一个约定俗成的原则,楼层与楼层之间谁也不会认识谁。但是在CCTV大厦里面,它不是一个管状的东西,它是一个环,从概念上颠覆掉了所有人认为摩天楼应该是这样的认识。
                 
[主持人]:传统的摩天楼多采用双筒式的结构,外面是一个结构层,里面有一个筒。很多学者认为这样的结构方式是最安全的,也是最稳定的,这次在CCTV大厦当中没有用这样一种方式,那在结构的安全性方面是什么样的情况?
                 
[赵亮]:好多网友也谈到技术问题和安全性问题,说明广大网友对安全还是很重视的。很有意思的是,纽约911之后搞了两轮的设计竞赛,也是来自世界各地,除了库哈斯之外,因为他当时在做CCTV.最后看结果很有意思,比如斯蒂文霍尔、福斯特,基本上都是把独栋独栋的大楼网络化。几个塔在空中连在一起,假如说摧毁一个塔的话,人们不但可以从下面逃走,还可以从上面逃走,给每个人都是两条路选择。
                 
[赵亮]:我们可以想象911这种攻击再来,如果逃生者在中间的话,可以向上或向下逃走,而不只向下一条路。这已经是纽约广为接受的概念。从这个意义上来讲,从安全上来说是进了一步。库哈斯在一些小的建筑里面已经谈到环状的方式,911的出现恰恰证明这种思想是正确的。可能是在正确的时候产生了一个正确的建筑,这个建筑就会告诉大家,你看,还有这种解决方法。
                 
[主持人]:他也曾经展示过他的设计方案,有些摩天楼是用斜交叉的方式来做,所以有很多人也说,库哈斯是在向地球的重心挑战,说他做出一种非常让人不可思议的方案,似乎已经无视地球重心的存在了。对这个问题你是怎么看的?
                 
[赵亮]:对于建筑师来说总是存在挑战既有的方式、既有空间的模式。从另外一个意义上来说,谁也不可能克服地球重力。我们只是在地球重力存在的前提下尝试能不能创造一种空间感,利用我们现在的技术让人们实现以前没有能体会到的空间,没有能体会到的一种结构方式,能够给我们这个世界一些新东西,一些创造而推动整个建筑往前发展。
                 
[赵亮]:现代建筑产生的时候,包括梁柱体系也是希望不让墙承重,实际上也是对重力的一种对抗。到今天的CCTV大厦,利用最先进的外骨骼结构,精确计算到每一根梁的方式。我们请到ARUP公司来做,就是想通过我们的努力为这一件事提供更多的可能性。
                 
[主持人]:我注意到库哈斯先生曾经说过一句话,他说ARUP结构工程师把建筑师解放出来了,他还说这些结构工程师已经对文化产生了作用。
                 
[赵亮]:是这样的,如果没有结构工程师的支持和创造力的话,那建筑师的想象力是没有一个坚实的平台的。实际上有很多非常著名的结构工程师本身就创造了非常重要的建筑作品。建筑师也有很多结构创造,包括沙里宁在美国做的达拉斯机场。他们对结构这件事情的理解非常深刻。所以如果回到CCTV大厦这个方案来说,因为有些网友也谈到它的结构的合理性或者是结构的造价这些问题。
                 
[赵亮]:我觉得比较有趣的是,我们怎么定义结构的合理性。事实上有很多结构方式以前我们没有见到的,它是跟新的材料结合在一起,比如说我们以前没有见过“张拉模”的结构,实际上它是一个对材料消耗非常小的结构方式,现在应用越来越多。像CCTV外立面的处理,每一个定点的大小来决定它的结构密度。这样造成结构疏密不一样,本身就创造一种结构的美感。我觉得符合理性的东西就是合理的。
                 
[主持人]:这个项目要盖230米高,在大概180多米的高空向外横挑70米,横挑的部分给建筑物主体的结构提出很大挑战:可能会增加钢材的使用量,增加建筑的造价,很多人说为什么要这样来做呢?还有一些建筑师这样说,最理性的建筑是应该节省造价的。有些人甚至说平面像正方形的建筑是最理性的,造价最省,空间最好用。当时为什么要挑出这么多米反而可能会带来造价方面的问题。
                 
[赵亮]:我个人倾向于这么看,一个建筑是很复杂的,其产生有它特定的经济、文化背景。比如说不同的业主会有不同的要求:机场的业主一定要求最短的交通距离,最便捷的交通;如果是住宅,要求使用面积和建筑面积之间的差值越小越好,同时要有看起来很体面的厅。会有各种各样的要求,不一定是要说的出来或者写在纸上的。就CCTV大厦这一个建筑,它作为一个领军的杰作,放在CBD旁边,能够激活整个CBD,它起这么一个功用。
                 
[赵亮]:我们需要花的钱可能不光是给新闻制作厅,或者给食堂花的钱或者是给电梯花的钱,可能花一部分钱是给城市的。比如说,故宫贵不贵、故宫维修贵不贵,很贵,可能没有现实的用处,但是这个钱花不花?还是要花。作为CCTV本身来说,我们对城市空间上有很多的考虑,它作为一种代表北京21世纪新的标志、新的形象,代表一种能够向世界表明的态度——我们是欢迎创新的,我们是欢迎对空间的新的态度,对新的摩天楼形态的探讨。能够表示这样一个态度的话,我觉得它是一个很有益的实验,对这个实验我的态度是正面的,如果我们有能力的话应该接受这种实验的可能。
                 
[主持人]:既然是实验,那么会不会出现实验不成功的情况?
                 
[赵亮]:我们在请了世界上最有经验的建筑师和最有经验的结构工程师去创造世界上最有挑战的一个建筑的时候,不可否认在一些微观上或者在一些细节上会有一些探索,也不排除说会有一些不尽如人意的地方。这个就像库哈斯先生讲的一样,我们需要等建筑盖完以后来看。我个人认为在大的方向上,比如有人担心这个楼会不会塌,我觉得这个有点过虑了。对于结构工程师来说他是有一个系数来计算的,这个系数一定是比1大的。像这种建筑会乘一个非常非常安全的系数,有一定的余度,防止它坍塌。
                 
[主持人]:我注意到你对于这个建筑挑出70米的造价的问题,不仅仅是从建筑创新的角度来讲,也从城市、公众的角度来探讨这个问题。我也看到国内很多建筑学家在支持这个项目时也提到这个观点,在北京的CBD范围内已出现各种各样的高楼,他们发现这些高楼放在一块好像谁跟谁都不说话,显得很零乱,但是在CBD的核心地方摆上了CCTV大厦——库哈斯的作品,好像把整个场所的精神揭示出来了,似乎它能把周围的气氛定调、管得住。是不是更可以从这个角度来理解造价的问题呢?
                 
[赵亮]:因为从城市角度来说,我们有一个词叫做“巨构和城市针灸”,是国际上很多建筑大师都接受的一个观点,我在一个城市中,一定会有一些建筑以一种强有力的针灸的方式,改变整个城市的运行方式。举一个简单的例子,CCTV悬挑出这一块,如果只考虑建筑地段要求的话,一定会选择悬挑出的部分对着姊妹楼,这对建筑本身是一个互补的方式,形成一个空间或者是一种氛围,最后为什么没有选择这个?
                 
[赵亮]:我们是把它转过来,让悬挑出的部分对着三环路,就是让车在穿行的过程当中,看到一个建筑在对整个城市讲话,对整个城市在起作用。所以从这个角度讲,我们可以想象一下,如果一个简单的两根棍杵在那儿,跟城市的关系是有差别的。我们也可以想到CBD将来肯定是百花齐放,会有不同的建筑起来,如何避免它们各自为政、一派散乱或者是以房地产利益造成的互不相干状态,如果从现在看以后15年、20年,假设那些楼都盖起来之后,我们会觉得CCTV在这儿是值得的,是一次“针灸”。
                 
[主持人]:比如悉尼也扎一个针灸,悉尼歌剧院;西班牙的比尔巴鄂也扎了一个针灸,古根海姆博物馆。在这些建筑成立前,这些城市似乎什么都不是,但它们建起来之后,似乎什么都是了。你觉得这种建筑现象和库哈斯先生的这个作品能相提并论吗?或者说对北京这样一个城市来说需要这样一个地标吗?
                 
[赵亮]:从性质上来讲这是不同的两件事情。因为北京自己本身就有非常深厚的文化传统,有非常多的值得展现给世界的东西。CCTV大厦并不是作为北京用于商标化的唯一手段或者是最大的手段,它只是作为一个此情此景,在此时此刻,为央视移到CBD,为CBD的繁荣做准备或者是先行一步的考虑。
                 
[赵亮]:我觉得无论是从库哈斯的角度来说也好,从北京的角度来说也好,都并不是太合适的把它认为就是悉尼歌剧院,我觉得对于北京来说不是这个情况。像北京现在做的城市方面的保护,奥运会等,这些都是把北京城市激活的不同手段,CCTV只是其中之一。
                 
[主持人]:你怎么理解CCTV这个大厦跟北京这样一个有悠久历史和灿烂建筑传统城市的关系?它们在文化上有什么联系?
                 
[赵亮]:我觉得这是挺复杂的问题,也是有争议的问题。一个历史城市都要往前发展,无论是巴黎、罗马也好,到新城市纽约也好,都有过去的一部分和现在的一部分。对于北京来说,这种任务会更加艰巨。我在1999年做的厂房改造的工作和CCTV的工作是一样的,它是告诉大家或者是跟大家探讨过去和未来关系的一个事情。比如我们可以提出问题,一种和传统意义上讲的统一或者是一致相不同的立场所产生的结果,会不会也会对一个城市向前发展有一定的正面作用,还是说像我们常见到的房子的方式,比较中性的,一种不明确的,甚至于更加怀旧的方式才是唯一的解决方案呢?
                 
[赵亮]:我想我们至少可以看一下,至少可以有一些新的不同尝试。埃菲尔铁塔刚放到巴黎的时候,是有很多人反对的,现在埃菲尔铁塔放在那儿,本身已经变成了城市的一部分。一开始埃菲尔铁塔和卢浮宫不协调,当新的东西出现的时候,又觉得和埃菲尔铁塔不协调了。我们是不是就应该一刀切说就没有其他的可能,或者是不允许其他可能的存在。我觉得库哈斯先生对全世界的建筑能够有一个推动作用,在于他不光在中国有这样的尝试,他有荷兰人特有的创造精神,他实际上在全世界各个国家都希望推动一种创造性或者是推动历史向前发展。
                 
[主持人]:谈到荷兰人的创造力,我会想到足球的全攻全守。
                 
[赵亮]:这么小的国家,却敢于去冒险。像鹿特丹只有30万人的城市,能够做成世界第一大港,就是因为每个人身上都有创造的活力。
                 
关于库哈斯
                 
[主持人]:我听说过库哈斯当过记者,写过剧本,后来怎么改行当建筑师了?
                 
[赵亮]:我想网友对库哈斯先生也是不太了解。库哈斯先生是1944年生的,30岁以前是做记者的,写一些建筑评论,甚至是一些剧本,写得非常好。后来他访问了当时的苏联,在那边看到了一些早期苏联结构主义、共产主义的一些东西,受到一些感悟。这个是我们听来的一些故事,不一定是促使他当建筑师的必然的原因,但至少有这么一件事。之后他就决定要去学习建筑,因为与其评论建筑还不如去做建筑,他就到英国建筑联盟学校读了建筑学,读完以后申请到美国的一笔奖学金,在纽约做一个研究。
                 
[赵亮]:他在纽约住了两年,在这里他为纽约二三十年代的繁荣感到非常震惊,因为纽约那个时候是世界的发动机,是带动世界往前走的步伐。无论创造性、艺术的灵感,经济的贪婪与欲望也好,事实上都是让人兴奋的东西。他就写了一本书叫《疯狂的纽约》,这本书里面充满了赞美,充满了嘲讽,充满了复杂的情感,充满了对资本主义的智慧也好、狡猾也好的一种后现代的情感色彩。这本书出版以后引起很大轰动,因为第一次有人这样去描述纽约。
                 
[赵亮]:这件事情之后,他就成立了他自己的大都会建筑事务所。他不是对一个小建筑感兴趣,而是对城市的脉络,建筑对城市的一些作用以及互动关系感兴趣。之后库哈斯先生做了很多这方面的实践,也曾经被人划作解构主义的建筑师。在90年代中他出了一本书,叫做《小、中、大、特大》,书本身也很特别,差不多有十公分厚,里面有日记,有名词解释,有图片,有文章,有图表,这本书出版以后又引起很大轰动。
                 
[赵亮]:在这期间,他又在哈佛任教授,他把哈佛的学生学者,作为一个很重要的力量跟他结合起来,搞了一些独立的研究,包括我们现在做的也是属于这样一个组织。他出了两本书,一个是《哈佛设计学院购物指南》,一个是《大跃进》,是讲中国珠江三角洲的。
                 
[主持人]:有人说库哈斯以前做的建筑都没有特大的,CCTV这个是他做的第一个特大的?
                 
[赵亮]:像CCTV这么大规模的媒体建筑,也只能发生在此时此刻的中国。但是在这之前,库哈斯在“特大”的方面做了巴黎“德方斯新区”的规划,他提出一些非常不同的观念。从这方面来讲,他做大建筑也好,大规划也好,对城市的认识也好,是非常有经验的。
                 
[主持人]:听说他去苏联了解到社会主义之后,对建筑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于是从评论者走向了建筑师。我最近也听到他说过一句话,他说我是因为共产主义而选择了建筑师的职业,到最后又是为共产主义服务。你觉得他对共产主义有一种很强烈的追求吗?是狂热还是有别的什么?
                 
[赵亮]:我只能讲他是一个左派的人。在荷兰来说,政治立场也是偏左派一点。就如同他欢呼纽约一样,在911之后又写了一篇文章叫《不再疯狂》。他讲纽约以911为最终标准,标志这个城市的活力和创造性已经消亡了,或者是变成了一种保守的力量。因为在二三十年代的时候,充满了对未来的向往,对新的经济、新的时代的欢呼。到了五六十年代的时候,偏向于吃老本,认为我们已经是世界的老大了,我们最好别改变,最好是维持老大的这个身份或者是状态。
                 
[赵亮]:911之后,尤其是库哈斯先生当时被邀请参加911废墟的重建工作,当时他就拒绝了要求,同时他选择了CCTV的竞标。他的理由就是认为废墟的重建工作是一种回顾性的,是对纽约辉煌历史的一种凭吊或者是流着眼泪的欢送,已经不能够让他兴奋或者让他充满激情、充满创造的对未来新的生活方式进行探讨。
                 
[赵亮]:相反他认为中国现在有世界上最快的GDP增长,有非常有力的政府,对于老百姓来说很有冲动去做一些事情,这个吸引力吸引他转向亚洲,转向中国。尤其是他在美国几个最重要的项目因为经济问题停掉以后,更坚定了他的想法,无论是从实践也好,还是从学术上,转向中国。
                 
[主持人]:CCTV大厦中标以后,确实是向全世界发出一个很重要的信息,就是中国对这些建筑大师们是开放的。在这之后,像今年奥运会国家体育场的招标,中标的方案是2001年的“普利斯特”奖的得主。可以说现在在中国,包括我在北京采访都会经常看到这些大师们在这儿神出鬼没。我觉得库哈斯也是神出鬼没,像个老游击战士。我记得当时拍了一个很经典的照片,库哈斯拎一个包,在中国规划局门口,把包放在那儿打电话。我觉得这确确实实是很有意思的一个故事。
                 
[主持人]:我注意到他们来的时候,比如说库哈斯的CCTV,包括奥运会体育馆的方案,也在中国的建筑界和社会的各个层面引起很大争论。库哈斯本人倒是很有意思,他说过这么一句话,他说我正面对着老一代的保守主义和新一代的怀疑主义,掀起了30米高的巨浪。他说我的恐惧来自于这一点。不过他也说过,我已经习惯于成为被媒体所批评的人。你怎么来理解他这样一种心境呢?
                 
[赵亮]:我想谈谈国际化。北京或者是中国现在已经是这样的GDP,是这样一个兴奋点,每个人都会为这个事情而疯狂,尤其是我们在国外体会的非常深,网上也讨论国运昌盛的问题,应该说不是简单的一句话。对于国内的文化或者是建筑也好,在经济达到这样一个兴奋点之后,相应的文化方面、相应的艺术方面,也会随之而受到影响,这个影响来自于内和外两方面。对内我们有这个需求。对外来说,包括SARS对大家都没有什么影响,SARS一过,大家都进来了。这些东西对我们也提出一个挑战,用一句俗话讲就是接轨的问题。
                 
[赵亮]:我更倾向于理解成一种对话的平台和对话的心态,能够在思想和文化上接轨,这是一件非常难的事情。对我们来说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国外怎么看待你的,同时要体会一个最简单的道理,他毕竟不是中国人,他一定有他新鲜的东西和我们不明白的东西,在他试图理解中国和我们试图理解他的过程中,一定有误解存在。
                 
[赵亮]:这个误解作为一个文化现象,可能就是产生于国际化的时代。误解——反误解、理解——反理解是伴随国际化的一个必然结果。正因为误解——反误解、理解——反理解的存在,才会让我们的文化更加丰富。
                 
[主持人]:库哈斯先生曾经说过,设计的团队由哪些人组成,他说有很多中国人参与到里面,他提说中国分成几部分,一个是在中国合作的伙伴,另外是有中国人到他的事务所工作的,还有就是在哈佛的中国人。逐渐库哈斯在CCTV大厦的设计团队当中把你看得是很重要的。
                 
[赵亮]:不是我有多特殊,碰巧我处在这么一个位置。因为对于库哈斯来说,他作为一个外国人他希望了解中国,他希望有一个非常了解中国的团队,又非常有能力的一些人。我们同时也在做欧洲的项目,像之前给欧洲联盟做新的徽标。一方面来讲,他把我们当成一个普通的合作伙伴也好,雇员也好,学生也好,交流的对象也好,我们跟大家是一样的。另一方面,由于我自己,我有中国背景,另外我又有哈佛背景,我可以跟他很深入的交流,这并不是很多人可以做得到的。同时又由于在他头脑中,哈佛大学的团队是非常重要的。
                 
[赵亮]:所以我想从中国从哈佛本身的位置,当然也从我具体做的方方面面工作来说,给他这样一个意识。我在这里面做的工作,CCTV具体的建筑设计,因为我参与的不是太早,在具体建筑设计上并不是太多,我跟我的哈佛团队做过关于整个中国媒体背景的研究,包括媒体和国外的合作情况,经济情况,技术情况等一系列的比较复杂的背景研究,让CCTV的设计更加有说服力。
                 
[赵亮]:另外,我参与做的上海城市规划战略研究,前一段时间刚结束。第三,现在正在做的,北京城市保护的战略咨询研究,现在主要是这几部分工作。反正就是蛮多的,以中国为主,其他国家的项目也参与。
                 
[主持人]:你离开清华大学,在美国、在欧洲已经工作学习了两年多的时间,在这两年的时间里面,对于你来说意味着什么?你都看到些什么或学到些什么?
                 
[赵亮]:其实冲击还是挺大的。我现在对于西方的思维方式和他们的研究方式以及研究态度感触是比较深的,尤其是在哈佛和在NMA期间,我觉得都是非常重视理性的分析和理性的思维,我们更多的探讨我们生活的人类空间,物质形态对我们来说到底有哪些意义,我们把这些意义解读出来以后,推动更多有意义的空间的创造。可能对于我自己来说,建筑和城市现在更多的是一种对社会、对文化,用一些物质的方式去体现出这些东西的一种哲学上的含义和一些文化上的一种微妙的差异的过程。
                 
[赵亮]:我们原来所认为的占有绝对主导地位的美与丑或者是漂亮不漂亮,绿化空间大不大,这些问题对我来说已经退到一个次要的位置了。像CCTV作为一个建筑,对于一个城市的关系,对于一个国家在此时此刻整个背景情况的关系,对于跟CCTV主体之间特殊的背景、特殊文化之间的关系,可能是更值得探讨的。所以建筑实际上也是一个研究,实际上是非常理性的,是可以说得出来的东西,而不仅仅是一个好或者坏,美或者是丑的问题。
                 
[主持人]:你和库哈斯接触过程当中,你认为他是一个什么性格的人?
                 
[赵亮]:我挺喜欢他的。
                 
[主持人]:为什么?
                 
[赵亮]:我觉得库哈斯是一个非常聪明和敏感的人。有一个故事,我们同学里面有一对双胞胎,黑人,长得特像。因为一开始只有一个人在我们这个组里头,当时库哈斯过来我们就跟他讲这是双胞胎之一,说你不知道他俩有多像,他们的妈妈都说不出来。过一会儿这个老兄就走了,他弟弟过来了。从门缝过了一下。我们就跟库哈斯说这是他弟弟。他说不像,他弟弟比他哥哥高那么一点点。后来我们一比确实差那么一点点。我们觉得这个人的洞察力和对事情的体会方面是非常超人的,而且他能把这个东西跟一些社会、跟一些大的东西结合在一起。
                 
[赵亮]:有一个日本记者采访他,那个人个子非常小。我们就跟他讲这个记者在日本非常厉害。库哈斯就说了一句话,像这种尺寸的人一定很敏感。他这种小意识挺多的,大家看事情,他通过一种感性加理性能够看到我们一般人看不到的方面,这个给我留下的印象挺深的。同时,他有一种永远用不完的冲动和思考的动力,他在公司的时候,整个公司就会有一个互动关系。看他以前出的这些书,每一部提出一些大的,感觉很荒谬的东西,但仔细一想又很有道理。我觉得他蛮可爱的。
                 
[主持人]:我第一次采访他时是在奥运会国际招标评选会上,他是评委。抽空他就出来了一下,很多记者就围了上去,因为人特别多,也不能展开一些东西。我提一些封闭的问题,我说你是设计CCTV的吗?他说对。我说你觉得这个方案怎么样?有些人觉得这个房子盖得太贵了?他指着我的录音机说,这是什么。我觉得他非常敏感。因为这个话题是CCTV会成为一个标志人类建筑史的一个杰作吗?你对这个问题怎么回答。
                 
[赵亮]:如果是一个字的话是会。如果展开讲的话,首先说什么是人类历史上的杰作?从大的方面讲它给了我们一些新的东西,让我们对新的可能性从原形意义上有一种新的认识,而不止是形态上更加表面的花拳秀腿。在比较原形意义上来说,颠覆或者是更新我们对一些事情的看法,我觉得这个对我来说就是正面的。我觉得历史一定会记住这个时刻,不光是库哈斯这个人是怎么样的。我们以后也会发现,只有在此时此刻的北京,全球大概也只有这么一个地方,CBD会发生这样一件事情,会让一个别人可能认为疯狂的建筑师设计出这样一个大家没有想到的,毁誉交加的建筑。
                 
[赵亮]:这件事情只属于这个时间空间点的东西,我想每个人都会不断的讨论这件事情。甚至它盖完以后,我想它还会是我们所思考的话题,它所能揭示出来的文化上的可能和建筑上的意义,我觉得不是我们今天这两个人能够说的清楚的,也不一定是库哈斯先生所能想的到,从这个意义上讲,我觉得它是一个一石击起千层浪的作品。
                 
[主持人]:随着这个项目的进行,我们也会随时请赵亮或者请库哈斯先生到新华网来跟大家见面交流。谢谢大家。
                 
[赵亮]:我们拭目以待,看什么样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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