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评：短命和搞怪毁了中国建筑

城市频现短命建筑

2004年4月4日，浙江奉化一处建成20年的楼房粉碎性倒塌。而此前一天，这栋楼房经过危房检测机构的检测，工作人员称房子再住几年没问题。假如鲁班再世，一定会被气死过去。

“短命”，已经成为中国城市建筑的一大特色。2010年，住建部的一位负责人在第六届国际绿色建筑与建筑节能大会上说：“我国是每年新建建筑量最大的国家，却只能持续25-30年。”“奉化危楼”不过是这些短命建筑中的小小一例罢了。

短命的城市建筑中，有一些建筑其实是“被短命”。比如城市居民楼，开发商偷工减料，政府监管无动于衷，一些保障房、安置房甚至是高价商品房纷纷成了危房，“楼脆脆”“楼歪歪”威胁着居民的生命安全。而那些主动“短命”的城市建筑，却纷纷绝命于城市管理者的意志之中。

与短命相比，造型搞怪更是现代中国城市的另一大特色。已经运行了近两年的湖北宜昌客运站最近成了网友调侃的对象。因为造型独特，宜昌客运站是当地地标性建筑物，但在过往旅客和司机眼里，客运站独特的造型颇为惊悚，因为它像三个棺材组合的房子。围观的网友纷纷吐槽：“不知道客运站的造型来自哪位设计师的灵感，把汽车站建成棺材，这到底又在比喻什么?”

建筑逆反大众审美，在中国已不稀奇。“裤衩楼”、“秋裤楼”、“比基尼楼”、“靴子楼”，各种奇葩建筑“争奇斗怪”层出不穷，“棺材”客运站也只是奇葩建筑海洋中的一朵小小浪花罢了，它带给围观者的“震撼”也只是短暂的，过不了多久，新的“搞怪”建筑很快就会把我们的视线转移过去。

美国建筑师沙里宁曾经说过，“建筑就像一本打开的书，从中你能看到一座城市的抱负”。他还说过，“让我看看你的城市，我就能说出这个城市居民在文化上追求的是什么”。对于中国的很多城市而言，那些地标性建筑往往被公众戴上雷人的帽子，从它们诡异的风格在中看不出城市居民的文化追求，也体现不了市民的意志。中国城市的奇葩建筑为何会越来越多，用建筑师的话来说，“不洋不怪，领导不爱”。

建筑风格到底是美是丑，见仁见智。想当初埃菲尔铁塔建成时，也曾被讽刺成“没用的铁架子”，但随着时间流淌，这座建筑与巴黎的气质相吻合，自然成为地标建筑。但对于中国的很多城市建筑而言，“美与丑”的评判标准决定于领导的“爱与不爱”。领导认为好看，那就是美;领导认为难看，那就是丑。不少设计师还透露，很多建筑在设计之初，就会被长官意志左右，设计中标后，还常常因为某些领导的喜好而作出修改。由此可见，评价标准的单一、长官意志的独断，致使中国城市的奇葩建筑越来越多。

领导为何喜欢造型“奇特搞怪”的建筑?标新立异的设计无论美丑，总能吸引眼球，建筑只有搞得怪一些、洋一些、惊人一些，才容易给人留下“深刻印象”。至于它是不是符合民众的审美取向，和周围的环境是不是融合，大抵不再城市领导的考虑范围。也正因如此，城市领导对建筑风格求新求怪，中国正成为西方各种建筑理念的试验场，很多在西方国家根本不可能“落地”的畸形建筑，在中国却可以一路绿灯、变为现实。用中国工程院院士、中国建筑设计大师程泰宁的话说，各个城市的领导“远学迪拜，近学新加坡，普遍模仿拉斯维加斯”，自觉不自觉地充当西方文化的“义务推销员”。“不洋不怪”的追求中，很少再有城市领导还能想起中国的建筑曾经还是世界三大建筑体系之一。

如果说求新求洋求怪是中国建筑病的一方面，另一方面的病症体现在建筑规模上。外观要奇特，规模也要高大上，不求高也要求大，总之不能“小家子气”。然而，过分追求建筑的外观和规模，往往导致建筑设计的一些基本原理如适用、安全、生态节能、技术经济合理等被忽视，造成土地、资金和能源的巨大浪费。中国工程院课题组调查发现，仅以高铁站为例，国内号称亚洲最大的就有北京南、虹桥、杭州东等十余个，巨大空间带来的是高额的运营和维护费用，冗长的交通线则令旅客疲惫不堪。

都说“好的建筑是设计师留给世界的纪念碑;而坏的建筑则是留给世界的耻辱柱。”我们的城市现在面临的问题是“纪念碑太少，耻辱柱太多”。纪念碑和耻辱柱的分界，就在于一代一代人，能否从建筑的功用和审美中，得到身心灵性的滋养，这绝不是几位城市领导喝彩就能够决定的事情。如果不能让权力入笼，不尽快加强评估机制的建设，中国建筑病势必越演越烈。作为“石头书写的史书”，中国建筑又如何我们的后代展示21世纪中国崛起的这段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