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院建筑教育的纯粹与多元

　　中央美术学院建筑学院谈起 美院建筑教育的纯粹与多元

2009年5月，中央美术学院建筑学院建造基础教学团队带领学生与国际建筑师团队合作，参加在中国美术馆举办的“渡—国际应急建筑设计展”。

　　“教育体系的建立肯定不是一个人的事情，而是一个团队完成的理想，是在积累中慢慢形成的，所谓的体系也是在借鉴不同院校的模式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吕品晶作为中央美术学院建筑学院第一任院长，他与其他同事为美术学院的本科教育开拓出了一条新路，这条路也是在艺术与建筑的专业性之间，在市场与学术之间找到独特价值的过程。中央美术学院建筑学院成立于2003年，是中国高等美术教育系统中的第一所建筑学院，其间经历过丰富的沿革过程，也为社会输送了许多人才。

　　艺术的意义

　　中国曾经历过向前苏联教育体系轰轰烈烈学习的过程，中国的建筑学教育从招生到课程结构、教学方法和教学环境，一直以理工院校的研究体系为主。体系中所包含的教学环境、教学理念和课程设置等要素内容都以理工院校为导向发展至今，这些院校普遍在技术培养方面获得了强有力的支持，而疏忽了艺术教育的重要，但市场的开放程度已经走到了教育开放度的前面。“在教学理念上，艺术院校会更强调人文因素对建筑的影响。建筑学被看成是一种不仅仅局限于物质层面上的存在，当物质层面之间的技术问题被解决后，更多应关注人与物之间的关系，尤其是物质性实体对人的关照。”吕品晶向笔者讲述的其对建筑的理解和定义明确了中央美院建筑学教育的立场，从人的性情培养到人的思维方式的训练，都以关注人的整体素质为核心而考量。

　　艺术院校的优势在于艺术资源，而技术常被看成是这里的建筑系学生的弱项。在艺术人文的课程设置中，吕品晶并不认为技术是这些学生们的软肋，“理工科院校系统中毕业的建筑师在工程技术方面并不会比学习土木工程专业的结构师更好，所以艺术学院走出来的建筑师也并不必在技术上被作无谓的比较。”常志刚则走得更远，作为中央美术学院主管科研工作的副院长，他认为美育作为一种精神支撑，其最重要的价值之一在于综合性思维的训练，而技术只是其思维训练的一部分。“美是综合的，破坏一个完整的事物就可能不美。完成任何目标都需要综合性判断，当审美成为一种思维方式时，学生始终会形成从整体出发去思考的能力。”

　　中央美院建筑学院的目标在培养具有艺术家素质的建筑师，艺术审美的这种综合性特征，表明其并非是人人可以通过熏陶形成的，人们疏忽了艺术也需要专业的培养和训练。“任何领域进入专业判断的层次都不同于外行的理解，艺术是一个专业，建筑也是一个专业。艺术审美能力不单纯是修养，而是一种经过训练过的专业性表达，人们很难通过自身修养具备专业能力，需要环境和平台来支撑。”

　　“现在的艺术家通过观念的载体可以自由创作，这是当今当代艺术的主流状态，观念突出，其他因素都在弱化，具有普适价值和时代洞察力等特征的观念，在一些时刻与其他专业结合会产生更有趣的价值。而这一观念的生产过程是一种专业性极强的且需要学习的过程。”常志刚认为，艺术创作迎合观念至上的思潮变化，与建筑资源的融合更自然真切，而在走入概念生产的阶段，其从形成到落实也是一种专业性过程。“在工科院校，建筑系学生永远接收不到艺术专业的训练，不会具备接触这些艺术思想的机会。中央美院的建筑系学生在美院的观念和专业知识教育中产生化学反应，这种化学反应引导学生将艺术作为一门专业去学习。而在积累后对设计层面在观念上获得突破，这是艺术院校学生与综合类大学和理工科院校学生的本质区别。”主管教学的程启明副院长更加明确了这一认识，“创作并非仅仅是依赖于灵感，其实灵感就像一粒种子，并没有多重，如果把它放入装有半杯水的杯子里是不会有水外溢的，只有将其放入装满水的杯子里，才可能有水溢出，溢出的部分才可能称作为创作成果。如此说来，积累和灵感对于创作均十分重要，缺一不可，没有了积累也就没有了溢出。美院建筑学院在教学中，对这两个方面均十分重视。”

　　作为孵化器的教育环境

　　中央美术学院的建筑学教育在创立初期就遭遇过来自不同立场人的质疑，这也成为无形中的动力。“面对的困难很多，外校人会质疑美术学院培养建筑师的能力，校内艺术家会揣度我们对学生艺术培养的程度和张力，不同观念上的差异都为教学带来影响和压力。”吕品晶将在美术院校中的建筑学教育看成是一种尝试，而这种尝试是不能瞻前顾后的。“我们认为这一教育观念和方式早晚会被人们所接受，现在越来越多美术院校开设建筑专业教学，这也在改变中国建筑教育下的人才结构。”

　　“我们的尝试会在未来有多大的影响，我们并没有预估，但我们希望做一点不一样的事情，中央美术学院的建筑学院继续的走向变化要循序观察，但我们的作为开启了美术院校的一扇大门，至少是在改变教育结构。”吕品晶不会为初步形成体系的建筑学院贴上标签，在一个变化快速的时代带动改革需要敏锐和持续的观察。

　　中央美院的建筑系学生在市场中正越来越受欢迎。常志刚从市场角度为艺术类建筑的学生找到了更好的教育理由，“由于中国建筑市场已经不再是一个单纯的中国市场，而是世界范围内的最大市场，世界上最知名建筑师都会主动或被邀请而来中国做设计，国际范围内的需要使中国市场已经不是单纯的国内语境。”常志刚指出，能够减小艺术与技术发展差距的教育必须依赖于艺术院校。常志刚将建筑教育的弊端回溯到1949年后教育体系的历史选择，这需要改变的智慧，吕品晶将此更追回到传统语境，“现代意义上的高等教育与传统不同，中国古代可以以师傅带徒弟的方式传授技能，中国近年也在探索建立符合国情的建筑教育系统，更重要的一点是，如何将旧有的注重知识传授的流程转换为知识生产的过程，通过高等教育生产建立新的知识体系，这要求我们在教育过程中改变传输知识的模式，将原来教师向学生单向传输改变为研究性的平等关系——将教学作为研究看待。”

　　吕品晶进一步补充，“面对教育结构过于单一的社会状态，我们的培养效果正好丰富了人才结构，对市场而言是非常好的补充，数字技术中的师生关系变得更多元。学校应该成为一种知识和经历的孵化器，学校作为一个平台，其提供的资源和经验永远是学生在这个年龄阶段需要的。”常志刚认为经过数字技术洗礼的教育环境，授之以渔已经从方法传授走向平台孵化。知识生产过程越来越快，但知识生产不可脱离平台，平台的搭建结合教师的丰富经验和资源才会给予教育环境的不可替代性。

　　人性化培养

　　“我们培养的学生有在国外继续求学的，有自主运营设计事务所的，有从事专业艺术创作的，我们培养的目的就是让学生具有多元选择的能力。”这段表述实际上反映了吕品晶对市场的把握，未来的环境并不缺乏建筑师，在平台上如何实现最有意义的培育很重要。“中央美院建筑系在培养建筑学生的过程中，会鼓励学生在其他领域开拓发展，关键是具备创新能力，任何具备创新能力的学生都可以在强调发挥个性的过程中追求创作的普遍性。”

　　人们首要的是成长为完整的人，具有艺术家素质或其他任何能力是其中浑然的人之为人的部分。吕品晶将教育的目标看成是给一个人积淀好的基础，为长远的社会可持续发展积累能量，而不是在培养市场所使用的工具。“任何一个人走入社会都需要面对不同的人群，他们所做的工作与民生相关，与社会相关，应该具备相应的社会责任感和人文情怀。”而如何教育在根本上取决于学生的本质。中央美术学院一直受到艺术素质相对较好的学生的认可和青睐，设计教育的本质不在绘画技能，而在观念层面上，“我们尝试将学生在绘画技术上的成熟训练向思维方面的训练转化，将审美和形象构思方面的能力向专业能力转化。”其中，基础造型部的教师坚持指导学生通过大量写生，训练其如何在观察和表达层面上完成思维从具体到抽象的转化，将学生主观上为了考试而培养的基本绘画能力转化为一种思维创作上的能力。

　　如何让学生形成自主的创新思维能力？中央美院在教学架构和内容安排上契合思维导向作了尝试性的精心处理。程启明指出，“创新思维培养的关键在于对美的发现，发现了美才会有灵感的产生。关于发现美，有两点十分关键，一是知道美在哪里。美是否存在于比较之中？本着这样的认识，在教学中我们特别强调了展览在整个教学过程中所具有的重要性，通过相互之间的观摩和比较，使学生的审美能力逐步得以提高。美院里有各种各样的展览，系里的，各系之间的，美术馆的等，这是其他学校所不具备的，看多了，比较多了，距离美就近了。二是要具有找到美的能力。美院建筑学院的学生入学是要通过美术专业考试的。入校后，他们还要花大量的课时学习绘画。学习绘画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提高修养，更重要的是训练学生的观察能力，观察能力强了才有可能看到美的存在。造型教研室的王兵把小的东西画大的课程训练对培养和提高学生的观察能力极为有效。”

　　“在教学方式上，我们研究发现，设计教学从类型上做是没有办法穷尽的，所以改为通过一些课程设计解决一些问题来让学生获得解决问题的能力，即从类型化教学转向命题化教学，当这种能力获得后就能够举一反三。在课程设置上，通过建造基础这一系列比较独特的课程安排，将建筑创造的问题与材料和技术问题结合起来，融合到创造性活动里，通过与北京建筑设计研究院合作办学的方式，保持与业界的联系，让学生随时可以与师傅进行专业上和工程实践上的交流。”吕品晶一直对其学院在结构架构上的周转和融洽颇为满意，这只是中央美术学院建筑学院在教学格局上对资源利用的一方面，“技术知识的多少不是最重要的，当你在进行建筑创作时，你在考虑问题时，创作方向是否合乎目的性的创造才更重要，技术的教学与实践和实习参观结合，在动手和形象教学中使其成为一种活的知识，与创造有机结合在一起。”而在理论教学层面，区别于建筑历史理论教学以技术为主线的传统，知识传播被放置于更宽泛的层面考虑，建筑作为一种文化现象可以引申至对一定的建筑思潮、文学家和诗人等的影响，这一过程使学生在认知上更获益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