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问崖穴民族踪影

　　凡是亲眼见过这些遗址的人都会惊叹它的隐蔽和神奇，都忍不住追问它的来历。假如没有机会亲身探访，只要看一眼照片也一定会被深深吸引。它们是如此独特，有的可以与矗立在纽约上空的摩天大厦相比拟，有的可以同现代天才建筑大师的作品相媲美……

　　分布于北纬30。～40。神秘崖居建筑

　　在遥远的过去曾经有一些神秘的部族，他们隐居在深山的峡谷中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与其它的民族不同，他们盖房子即不是砍伐木材搭建，也不是开采石料叠垒 ，更不是挖土烧砖砌筑，他们的家是从悬崖峭壁中一个个凿出来的。

　　现在我们把这类居住形式统称为崖穴居。崖穴建筑通常开凿在偏远山区的隐蔽峡谷中，有的聚落在开凿前经过周密筹划后一气呵成，有的却是日积月累最后才形成规模，因此我们看到的景象千差万别。崖穴建筑有两种类型：一种是在悬崖石壁上直接开凿，充分利用崖壁内部空间。另一种则是开凿崖洞与在崖壁外侧砌筑房屋相结合。在不同的地区和历史时期，各有不同。

　　细心的人一定会发现，这些远古的神秘崖居者主要活跃在北纬30。～40。之间的多山地带，横贯欧亚大陆，甚至在北美洲都能发现他们的踪迹。通常他们聚族而居，开凿悬崖时充满了智慧并且饱含着热情。然而，随着时间推移和文明演变，诸崖居部族有的在兵荒马乱中遭受灭顶之灾；有的因为生活环境恶化或者受外族威胁被迫迁移，迷失在茫茫的原野；有的则与其它民族发生融合，逐渐搬出悬崖，改变了原来的生活习俗……

　　因此，崖居这种古老的居所，伴随着年深日久渐渐淡出于人们的视野之外。

　　现代人一次次在考古发掘和聚落探险中“发现”这些崖洞居室，他们开始惊叹远古人类的奇特习俗，改造自然的聪明才智和非凡的创造才能。一个个远古崖洞只是寂静地矗立着，但却留给我们无穷无尽的想像……

　　国外篇 土耳其卡帕多西亚崖居

　　土耳其位于地中海的东北角，它横跨着欧亚大陆，南面是阿拉伯半岛。其境内绝大部分为安纳托利亚（Anatolian）高原，东部地区为山地，常常有地震，属于亚热带地中海型气候，而内陆高原气候比较干燥。这片土地自古以来就是东西方文明的熔炉，也是东西方贸易往来的“桥梁”，更是历史上民族纷争、军事冲突最激烈的热土。

　　卡帕多西亚崖居建筑群就在安纳托利亚高原中部的卡帕多西亚省，位于土耳其首都安卡拉的东南方向距离约220公里。历史上这里曾经属于操希腊语的卡帕多西亚王国。尽管当初王国疆域辽阔，但现在我们所说的卡帕多西亚仅仅指科尼亚（Konya）以东的地区，东边始于开塞利（Kayseri），西边到阿克萨赖（Aksaray），南边从尼代（Nigde）到北边的克尔谢希尔（Kirsehir）。

　　卡帕多西亚是一个神奇的地方，有着极为奇特的地形地貌，就像童话里的世界。那里漫山遍野的岩石光秃秃、滑溜溜，绝壁和峡谷随处可见。最奇特的要数那些拔地而起的小山丘，形状怪异，有的像烟囱，有的像蘑菇、像竹笋……，虽然样子古怪但是非常可爱，被人戏称为“石头的小精灵”。原来在数百万年前这里火山活动频繁，喷发出的大量火山灰覆盖了整个卡帕多西亚地区，后来经过千百年的风吹日晒，逐渐侵蚀，最终形成这般独特的景象。

　　在这看似荒无人烟的悬崖绝壁中，隐藏着成百上千座古老的岩穴教堂、不计其数的洞窟住房和规模宏大的地下建筑遗址。远望去一座座石丘拔地而起，上面密密麻麻开凿了无数窟窿。近处还能看见崖壁上的门、窗和通风口，原来山体内部已被掏空成蜜蜂窝一样的居室。这些洞穴的位置高低不一，高的甚至有16层，要到达高处的洞穴往往需要绳梯。攀进洞穴往里面走一走，会发现山体内还有东罗马帝国时期基督徒挖掘的修道院和教堂，其空间显然比普通洞穴宽阔得多，岩石被巧妙的雕琢成拱门、圆柱和拱顶。教堂的内壁装饰华丽，精美的圣像、细腻的壁画以及优雅的柱廊与洞穴外部的荒凉世界形成巨大反差。

　　从规模估算，这样的聚落至少能容纳好几千人，然而这些人如何能在这贫瘠的土地上存活下来？

　　地理学家告诉我们，在远古时期这里湖泊遍布，草木繁盛。随着气候变迁，安纳托利亚高原的气候渐渐干燥起来，雨水逐年减少。由火山灰堆积成的凝灰岩山体，其表面不易形成土壤层，因此这里的岩石裸露，寸草不生。然而在山涧峡谷中情况却大为不同，风化的沙土疏松多孔能够发育成土壤，只要有溪水流淌或者地下水充沛，峡谷中的植物一定郁郁葱葱，成为荒原中的绿洲。

　　历史上大规模的挖掘洞室要从公元4世纪开始，一直持续到12世纪。当时基督徒为了躲避宗教迫害逃亡至此，在山谷中挖掘洞穴隐藏起来。他们开凿的礼拜堂和修道院就象鸽子笼一样密集。考古学家指出，这些穹顶的空间、拱形的柱廊与方方正正的普通洞穴并不属于同一种建筑体系，它们源于东罗马帝国的石砌建筑。石头砌筑的建筑室内空间有限，为了扩大空间范围，必需采用拱形结构，即把石块层层叠叠的发券垒起来。它在结构上的作用如此重要，以至于逐渐成了一种审美形式。因此我们能在一些壁画中看见，工匠们为了模仿砌筑的痕迹，竟用笔在墙壁上把石块画出来。

　　那些方方正正的洞窟应该有更悠久的历史。据记载，2000多年前土耳其先民赫梯（Hittite）民族就曾在此凿洞而居。公元前7世纪曾有大约3万人居住在这里。据考证，早在公元前9000年至公元前7000年之间，安纳托利亚人已经开始种植原始小麦，饲养山羊、绵羊等动物。迄今所知，世界上最早的部落遗址就是在安纳托利亚南部的恰塔尔霍尤克（Catalhoyuk）。考古学家发现，在新石器时代，占地13公顷的恰塔尔霍尤克大约有6000人居住，那时的人们不仅能熟练的耕作，还用从附近两座火山上采集来的黑曜石制成匕首和镜子，并用黑曜石来换取贝壳和燧石等货物。

　　他们还掌握了冶炼金属的技术，用铜和铅制成了所需的物品。古代的安纳托利亚人可能是世界上最早使用铁的人，时间约在公元前5000年左右。正是因为采用了铁器，才使得开凿石崖变得异常容易。直到公元前1500年赫梯王国瓦解，炼铁技术才由工匠传播到周边国家。

　　然而，究竟是什么民族最早创造出这种崖居建筑形式？考古学家对此一筹莫展。土耳其一直以来就是民族和文化的熔炉。从远古安纳托利亚部落开始，亚述人、赫梯人、腓尼基人、来自中亚的突厥部落和蒙古人、波斯人、叙利亚人、阿拉伯人、库尔德人、亚美尼亚人、斯拉夫人、希腊人、罗马人、西欧人一波接一波都曾在此留下足迹。这些开凿崖洞的原住民是一代代的繁衍成了今天的农夫或牧羊人？还是举族迁徙远走它乡无影无踪？没人能够回答。

　　直到今天卡帕多西亚仍旧有不少人居住在这样的洞穴里。多数居民在洞窟前修建了石头小屋，与洞窟合在一起作为住宅。洞窟的入口部分是起居室，再往里面是卧室。床就像蠕虫一样深深嵌在石龛中。居室内的壁炉、家具等都是直接从岩石中挖出来的。阳光下妇女们沿着溪水洗涤谈笑、孩子们在水旁玩闹，面对着几千年逐渐雕凿而成的崖居群，熟视无睹。

　　西班牙南部安塔路西亚穴居村落

　　从土耳其出发向西航行，穿越地中海，就抵达西班牙南部安塔路西亚（Andalusie）的穴居村落。

　　西班牙位于欧洲西南部伊比利亚半岛上。南隔直布罗陀海峡与非洲的摩洛哥相望，紧锁住大西洋和地中海航线的咽喉，也是北非通向欧洲大陆的门户。西班牙境内多山，为欧洲高山国家之一。北部和南部沿海为山地，内陆中部为高原，200米以下的平原区仅占国土面积的11％。中部高原属大陆性气候，北部和西北部沿海地区属海洋性气候。南部和东南部地区属亚热带地中海型气候。是一个地理环境多变，民族众多和文化独特的国家。

　　历史上西班牙被摩尔人侵占的时间最久，在古罗马文明和哥特文明为背景的舞台上，各种文化相互冲击，终于交融出今天伊比利亚半岛折射出古代光辉的各色文明。西班牙南部统称安塔路西亚，由三座阿拉伯古城——格拉纳达（Granada）、科尔多瓦（Córdoba）、塞维利亚（Sevilla）组成。闻名遐迩的穴居村落就在格拉纳达以东60公里的瓜迪克斯（Guadix）一带。

　　严格来说，安塔路西亚穴居与卡帕多西亚崖居在空间形态上有差异，但是这种向山体挖掘获取空间的思维方式与技巧，把两者联系起来。

　　站在丘陵之上，放眼望去弧形的白墙片片凹向山体，白塔点点矗立形状大小不一。它们纵横交汇成为抽象形式的交响曲，场面波澜壮阔。在地中海强烈阳光的照耀下，白色的建筑对比着红色土地，与其说这是一个普通的村落，不如说这就是地地道道的大地艺术。

　　这种居住形式最初也许是由摩尔人带来的。他们世世代代以农牧业为生，相对于其它地方，这里经济并不发达。但这里的土质松软，易于淘挖，而且这种土质在遇到空气后，其中的石灰成分会变硬。因此在淘挖时可以根据需要塑造成各种形式的屋顶和墙壁，待完工放置一段时间后，土质自然硬化，穴居住宅就这样形成了。硬化后的土壁坚固密实足以遮挡风雨的渗透。

　　由于住宅是挖洞成穴形成的，因此站在丘陵上几乎察觉不到住宅的存在，只能从露出地面的换气塔和烟筒的密集程度，才可推测这里驻扎着一个规模庞大的人群。实际上，在丘陵之下，隐藏着一个巨大的“地下城市”，住着约几千户居民。

　　这些洞穴除了个别是傍依小丘掘建，绝大部分是平地掘洞而成。一般深约四米，各类房间齐全：有门厅、客厅、二至三间卧室，里面还有贮藏室、厨房、柴草房以及猪圈。入口门厅的两翼为厨房和接待室。入口和客厅往里是卧室。通常厨房里有—口井，吃水不用走出家门。厨房再往里才是仓库。与中国黄土高原的窑洞不同，瓜迪克斯一带的洞窟并没用露天庭院这种向心的空间形式，洞内的房间像迷宫，呈网状连接，这是它的独特之处。

　　从外部看洞穴的门窗为方形，或许会认为其内部空间也是矩形的，其实并不然。为了更好地承担荷载，室内的顶棚呈拱形，客厅、卧室、厨房墙面都粉刷得雪白，由于采用了通风塔，住宅内部非常干爽。通风塔和烟囱垂直向上一直挖透岩土层，并且钻出地面两、三米高，其外表也被刷涂上白灰。用白灰刷涂住宅是当地的传统习惯。

　　整个村落并没有一般意义上的广场空间。户与户之间的道路往往直接从屋顶的土丘上通过。村落住宅的屋顶空间即是马路也是公共广场，更是儿童们的游戏场，同时还是家庭的晾衣场，甚至厕所也在屋顶。

　　瓜迪克斯小镇附近的库埃巴斯村是穴居生活的典型聚落之一。这个村落最盛时曾有一干五百户人家住在洞穴中。如今，村里还有近五十户人家住在洞穴里。现在穴屋区通了电，几乎家家都有电视和冰箱，但洗衣机尚无法使用。穴屋最大优点是冬暖夏凉。夏季十分凉爽，冬季只需盖一条毛毯。住在穴屋区的多属低收入家庭。如今政府不断向穴屋人家提供正式住房，许多年轻人不愿再过“地下生活”，穴屋区居民逐年减少。但不少中老年夫妇仍不愿离开，他们说，“我们在这里住惯了，觉得很舒服”。

　　北美印第安人普埃布洛人崖屋

　　从西班牙横跨大西洋来到北美洲。北美印第安人普埃布洛人（Pueblo）的崖屋吸引着我们。那里不仅有简易的崖洞居，甚至发展出与悬崖结合为一体、更加精巧的石砌“城堡”。

　　美国西南部普埃布洛印第安人部落主要位于今亚利桑那州，新墨西哥州、科罗拉多州和犹他州交界处。地属美国内陆高原多山地带，为温带草原气候。这里冬季干燥寒冷，夏季干燥炎热，年平均降雨量500毫升以下，难以进行农业种植。

　　普埃布洛人的史前房屋修建在峭壁旁或悬崖下边，他们仅仅使用手工磨制的石块、土坯、泥浆，建筑的结构足以与后世建筑物媲美。有的甚至达几层楼高，建筑物依山构筑，逐排相继缩小，形成一排排平台，颇似古巴比伦寺庙的外形。住房平面为方形，大小约10平方米。进入底层房间要用梯子从天花板上的洞口下来；上面的各层房间可以从旁边居室的门洞或天花板的洞口进去。每个村社有两个或更多的地下礼堂，礼堂早期通常为圆形，后为正方形。

　　普埃布洛人的祖先本为游牧部落。他们定居以后，开始种植玉薯黍，并且挖掘圆坑作为贮仓。随后他们用石墙把贮仓加固并盖之以顶，一些印第安人就使用这些石墙仓库作为房屋。同时，这些普埃布洛人也像土耳其卡帕多西亚的原住民一样，在峡谷的崖壁上开凿洞室，作为藏身之所。后来他们便开始在地面上建造房屋。悬崖住所是这一建筑发展的顶点。

　　一般认为，普埃布洛印第安人建造这种悬崖住所约始于公元1000年，当时北方的纳瓦霍人和阿帕切人侵犯他们的领土，他们建造这些房屋作为防御。许多小的印第安人团体联合成为较大的聚落，共同居住在悬崖之下。其中两处最大的崖居聚落是科罗拉多州弗德台地国家公园（Mesa Verde National Park）的崖下宫和新墨西哥州博尼托镇（Bernalillo）的悬崖宫，分别拥有住室约200间及800间。在13世纪末，这些悬崖住所为居民所废弃。

　　我们看到的这个气势恢弘的崖下宫殿就是其中的一个聚落遗迹。它位于科罗拉多大峡谷中的弗德台地。该聚落直接挖进悬崖下的石质山腹里，大概有200多个房间，多数房间长约三米、宽两米，一些房间用沙岩堆砌而成，显示出高超的建筑技术。此外还有印第安人举行宗教仪式的圆形洞穴，洞穴的入口非常隐秘。

　　令人奇怪的是，考古学家已经证实这些印第安人从4世纪起就居住在这里，但是这个村庄却大概在12世纪时才形成，并且使用了没多久就被废弃。建造这么大规模的崖屋，需要众多人力物力，在如此贫瘠的土地上如何可能？

　　专家们研究发现，几千年前这一带的气候环境与今天相似。北美印第安人最早定居于此的时间可以追溯到三、四千年前，但到了公元五、六世纪时这里的降雨开始骤增，环境变得适宜农作物生长，因此人口逐年增加。

　　公元500年左右，印第安人先民开始在地面上搭筑矮小的石屋，以取代原来的半穴居和崖洞居。大约在公元750年，当地居民除了用木柱、泥土等材料造屋，还用方形石块砌筑直墙和水平屋顶，并用黏土与水搅拌的泥浆稳固石墙。定居的农业生活与建筑砌造技术的发展，促使石屋向外增建，由几十户聚集的小部落，逐渐发展转变为更强调血缘与宗教信仰的社会。公元1000年前后是普埃布洛印第安人文化最鼎盛的时期，聚落的数量和规模史无前例。但到了公元1150年左右，大规模的工程已经停顿，仅有一些翻修和增补工作。从12世纪中叶开始，这个区域遭受长期干旱，导致战争冲突以至人口锐减，从此普埃布洛人一蹶不振。

　　我们看到的这些悬崖石屋为古典普埃布洛文化期的产物，后来普埃布洛人南迁，在缺少石头和树木的地方改用泥土建造土坯房——一种多层多家的集合式住宅，形成了普埃布洛村庄，一直延续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