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意时代艺术的教与学

　　教育体制的难题，实际上在我看来是永远存在的。中国改革开放以来，推动中国社会进步的一项巨大变革是高考制度的确立。虽然高考制度频频遭遇文化界学者的抨击和批判，但其依然是目前相对独立、平等而具有公信力的全国性人才选拔机制。而我们是否能在一种尚好的教育体制里实现更好？答案是肯定的。艺术教育领域，在社会技术的飞速变化中，在艺术的现代与传统的碰撞与融合中，又产生出更多独特而棘手的问题。这些教育问题反映着人们对不同教育理念的不同认识，也激发教育者更多地、更主动地思考设计教学的变革与变化。

　　教育理念沿革与新技术时代艺术之变

　　西方的高等教育体制可以被看到是借由西方早期的大学在基督教神学体制里发展而来。在中世纪时，大学偏向培养神职人员，悟道传道。在大学所传授的知识结构中，上帝作为顶层权威和真理，任何学术质疑都只能发生在其顶层权威之下。于此，中世纪时期建立在神学实验基础上的自然科学发展相对缓慢。但至法国大革命时期的启蒙运动时，人们逐渐强调人之自由、民主等理念，大学也开始向人文、社会科学综合方向发展。

　　在经过相当长的历史阶段后，教育进入到第三阶段——应用型大学的诞生。当新英格兰移民从欧洲大陆乘坐“五月花”号漂洋过海，在北美的波士顿一带登陆时，他们也将西方的人文教育体制带入美国。但严谨的学院式教育相比当时正处于艰难开发中的美国社会而言，未免被看做是不务实而学究化的。于是，以康奈尔大学、威斯康辛大学为先导，教育体制开始向实用的、职业化的方向发展。

　　第四个阶段以美国和苏联为代表，高等教育开始注重以艺术方式介入的培养综合素质的教育方式。在冷战时期美苏两国宇航技术的竞争中，苏联的宇航技术一度领先于美国，这让美国人深受刺激。在开始检讨教育问题后，美国研究发现，除了以工程师方式为主的专业化教育模式之外，苏联作为社会主义国家，也非常强调人文、艺术教育。当时的苏联被作为文化圣地，吸引了从世界各地汇聚而至的大批文艺界人士。以美术为例，在世界美术史上，产生过美术流派的社会主义国家只有苏联，著名抽象表现主义画家康丁斯基曾为此专门千里迢迢从德国包豪斯返回苏联，后因不满斯大林独裁统治而离开。与此同时，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的大量退伍军人需要安置，其中很多人主动选择了艺术。当年的一份社会调查对此解释：在战场上看过太多生与死的退伍军人已对大多数学科无甚兴趣。在艺术史上，曾有一位颇为极端的艺术理论家说过，艺术可以代替宗教。而吴冠中先生也曾说，人的精神世界从必然王国走到自由王国的时候，艺术状态无法用语言和科学技术表达，但是可以通过艺术表达。因此，美国人意识到艺术、人文学科在培养创造力和完善心灵方面的巨大作用，开始在高校内设立艺术学院。在此四个阶段中，人们所指的艺术还仅仅限于其传统形态，而当今的艺术已是发生在飞跃中的大变革时代了。

　　尽管美国中央情报局在对乔布斯进行了一次调查后公布了乔布斯性格武断、刚愎自用、剥削职员等缺点，但乔布斯领携的苹果产品确实为今天科技与生活的关系提供了质性启示。当所有人都认为手机的功能只是通讯时，乔布斯已将手机看做是一种个人与机器、群体与群体、人和物体之间交互的终端，它不仅提供了一种方便，而且提供了人机对话的新的可能性。苹果的创意背景实际上已昭示知识经济的来临。在当今艺术、生活、科技综合发展的大背景下，人类新的一种可能正在开启。

　　支持和决定新的质变的因素可被总结为三个方面，互联网技术的保证、资讯共享的概念生发和虚拟交互的普及。在电影《黑客帝国》中，从此界面到彼界面点击之间、从此界面到其他多个层次界面之间的点化互动关系可以在瞬间完成，人和人之间不同的空间转换实际上正象征了网络生活的无缝衔接。今天的多媒体技术通过网络，可以传播到地球每一个角落，而正因为有了互联网技术，人类的资讯共享成为可能。

　　资讯共享为什么会产生革命性的变化？以虚拟交互为例，虽然虚拟的世界需要人们提供一个实体的世界作为保证，但其已经产生一套社会结构，在虚拟世界中说和做的行为主体都有不同身份的转换，这在整体上促进了对超越现实的群体结构的建构。从某种意义上说，在以实体世界为支撑的前提下，人和虚拟世界的交互关系也成为人生存在的一种形式。

　　笔者在此文中归纳了导致此社会变化产生的六个原因。第一，新科技应用与生活形成前所未有的密切关系，网络技术的发展正体现为对新科技的应用和与生活的交叉。第二，以物联网为特征的物品流通方式成为日常的一种交流方式。第三，共享和交互增强了个人生活的民主性，即共享性。第四，虚拟经济成为超越实体经济的新增长点，从事金融业和IT业的主体正在成为当今社会财富聚集人群的新生力量，而其正以年轻人为主导。第五，创意产业阶层正成为社会主流，其也是知识经济时代的重要群体。第六，财富产生方式有了巨大的变化，过去通过种植、制造物品积累财富的传统产业经济，在获利效率和能力上已逊于在商品交换领域巧妙运用虚拟财富的运作创造更大价值的新产业经济。

　　在这样的社会语境中，艺术发生了变化。第一，设计专业获得勃兴。第二，信息传播、时尚、文化消费成为当代最炫目的社会主流。第三，传统的艺术教育概念被颠覆。自文艺复兴以来，传统艺术教育一直注重基于审美地表现神话人物、宗教仪式和思想。但在当下，当后现代主义以现成物、装置、行为等综合方式，完全打破过去传统艺术甚至包括现代主义艺术的以形、色、线作为审美构成的绘画的追求之时，可以设想，当代艺术如何教授？其难点正在于，当艺术和生活没有界线和区别，以观念为特色的艺术与哲学有何区别？如果观念是当代艺术的主要形式，教师如何教授？教师还需要教吗？在知识经济时代，传统艺术教育的概念面临巨变，就业方式也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