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一智:与老建筑一起老去
她用12年来保护老建筑,用坏了6部相机,每次摁下快门,她都觉得像在给老房子留遗照,有的就在她镜头里轰然倒塌。她成了某些人眼里的“捣蛋分子”,她被骂,被恐吓,被打,可第二天,她又出现在拆迁现场。每次老建筑被“屠杀”后,她就捡起一块残砖存好。她说,那是“留给后人唯一可以触摸的历史”……
如果有足够多的钱,曾一智会把哈尔滨很多老建筑买下来,然后镶上“文物保护单位”的黑色大理石标牌。如果钱再足够多,这个名单还可能扩大到北京的四合院,或是浙江的古村落。
曾一智(张长虹摄)
曾一智(张长虹摄) 自从三年前得了腔隙性脑梗后,她就变得丢三落四,跟朋友约好了吃饭,她却忘了。有时,她会痛苦地抚着后脑勺,想不起中午吃了什么饭。 然而一旦涉及那些老房子,56岁的曾一智记忆力似乎又好得出奇。她清楚得记得哈尔滨大街小巷那些老建筑,建成于哪一年,发生过什么事。 有朋友坐火车行驶在中东铁路线上,火车行至黑龙江细鳞河站时,曾一智躺在家里,打电话给朋友当导游:“你往左前方看,有没有一个尖尖房顶的屋子,你再往右看,山坡上有四栋漂亮的欧式工房,美极了!再往前坐,你一定不要眨眼睛,八道河子站有一组花岗岩砌筑的房子……”她谙熟中东铁路在黑龙江省内大小站台上的近800座老建筑。 老曾的“痴迷”在朋友圈是出了名的。好友张长虹多次陪曾一智去哈尔滨道外区的老建筑街区拍片。那些原本是银号、商行的二层四合楼内,由于私搭乱建变得拥挤不堪,“经年累月的垃圾能起出一车去,进去就是一股馊味儿。”曾一智似乎全然闻不到,漂亮的铁艺栏杆、图案精致的倒挂楣子吸引着她不停摁下相机快门,口中还连连赞叹:“多美啊!” 甚至感冒后病蔫蔫的曾一智,一看到雪后老房子的美景,什么难受劲儿都没了,她感叹:“怎么拍老房子还治感冒,看来要申请专利了!” 她常说:“等有钱了,咱把它买下来!” 可没人会当真。这位退休的省报记者,由于呼吁保护历史建筑的建议书写得多,常常要为5角钱一张的打印费发愁,为此她咬牙花300多元买了一台能打彩色照片的打印机。 她经常自费出去踏察老建筑,有几次回到家已是“弹尽粮绝”,她在博客中写道:“离开工资还有几天日子,白天吃白水煮面,卧上一个鸡蛋,扔几片白菜叶子。” 在1998年开始从事文化遗产保护之前,曾一智在省报副刊部的“象牙塔”里做了17年文学编辑。她的认真有口皆碑。她的版常常让校对挑不出错。从业20多年,她从未发过有偿报道。一次生病请假了,有人在她版上塞了篇关系稿,她硬是在下一期发了个声明,向读者道歉。 同事们说她“像有些外国人一样单纯”。她确实去过国外,巴黎老城区保护之好令她叹为观止。她感慨,巴黎政府为了保护老建筑,不拓宽老城区街道,鼓励发展两厢车。 可不知何时开始,有“东方巴黎”美誉的哈尔滨,那些美丽的老建筑一栋接一栋消失。 她以每周一块版的频率在省报上呼吁保护老建筑。她结集的《城与人》一书中,黑白的老建筑插图下,往往有个括弧,里面写着“已拆除”。 可很多建筑在她心里是拆不掉的。10多年来,她用坏了3个傻瓜胶片相机,目前挂在胸前的佳能SX20也已是第四个数码相机了。“我一天最多拍过1000多张照片。”她说。朋友们送她礼物都送移动硬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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