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运治水平均一天砸一亿 治污计划仍未完成

今年5月20日，荔枝湾龙津桥段河面漂浮大量垃圾

两名女子掩鼻路过漂浮垃圾的荔枝湾段，她们身后是荔枝湾旁一工程的效果图

　　我也很愧疚，广州任何一条涌没管好，我们都有责任。
　　要认真总结亚运治水经验，后面的治水，至少要做到尽量科学。首先一个，不能搞运动式治水。

　　广州市水务局长丁强

　　亚运治水平均一天砸一亿，力图实现广州水环境根本性好转。时隔三年，记者随机走访的中心城区几条河涌中，大塘涌、瑞宝涌、天河区车陂涌、石井河部分支涌等依然存在严重黑臭问题。究其原因，有知情人透露，主要是亚运治水的污水整治方案并未完工，导致整个亚运治水体系的运作受到影响。而来自市发改委的数据也显示，雨污分流计划仅完工三成。
　　在现任广州市水务局局长丁强看来，亚运治水工程确实存在临时措施未能持续、河涌截污不彻底、当时截污标准偏低等问题，导致部分河涌水质反弹。
　　丁强表示，要认真总结亚运治水经验，以后的治水，“至少要做到尽量科学”。要以流域做体系、以河涌为单位，治好一条达标一条，不要“全面撒网”。

　　污水处理90%处理率背后有玄机

　　广州多条河涌黑臭，污水究竟来自何方？2011年2月28日，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苏泽群在对亚运治水进行总结报告时表示，广州中心城区生活污水处理率近90%。而根据广州市水务局的估算，目前广州每天的生活污水大约400万吨，以此计算，未经处理的污水为40万吨，是它们污染了广州城区的河涌吗？在治污源头，它们为何没有被截住？
　　让时光回到2008年年底。当时出台的《广州市污水治理和河涌综合整治工作方案》，安排了486.15亿治水资金以及581项具体的工程，借此以“实现中心城区全面截污”“市生活污水集中处理率达到85%”的目标。治水结束后，广州市水务局、广州市政府多次通过媒体宣布称已达甚至超过预期目标。
　　“想想都不可能，香港没有城中村，没有那么多偷排乱排现象，也就90%多一点点。”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城市排水专家不相信官方的说法。因为广州城区每天产生污水约400万吨，如果10%没有得到处理，全市40万吨污水进入河涌，根本无法对231条河涌，长达913公里的河道产生污染威胁。
　　广州市水投集团一技术人员透露了污水处理率90%背后的玄机：城市生活污水处理率是处理了多少污水与居民产生了多少生活污水的处理比例。因此我国的城市污水处理率是按污水处理厂实际处理的污水量，除以中心城区集中供水量的80%，再乘以百分之百。之所以要打八折，是因为还有部分企业用水为工业用水，环保部门会责令他们达到排放标准之后再排放，也有部分五星级酒店会被如此要求。
　　问题是，居民实际产生的污水需要经过小区管道流入市政污水管道，然后再送到污水处理厂处理。我国的评价方法没有考虑到污水处理厂所处理的污水数量是不是都是居民家里流出来的。“如果居民的生活污水全部直接排入河涌，而污水处理厂每天抽400万吨珠江水来处理再排回珠江，不处理一滴污水，但城市污水处理率指标也是100%。”要是下小雨，雨水通过雨污合流管道进入污水处理厂，这些雨水就都会被算做居民排放的污水而计入全年平均的城市污水处理率指标。“所以广州真正的污水处理率，其实是个谜。”
　　专家估计，广州市居民所产生的400万吨生活污水到底有多少进了河涌，到底有多少进了污水处理厂可能政府部门也没有准确的数据。

　　管网功效因漏接错接效果打折扣

　　根据亚运治水方案以及官方通报，城区新建了38座污水处理厂、75座污水泵站、1140公里市政污水管网。使得广州市区新增污水处理能力225万吨/日。将使当时广州的污水处理能力翻一番，达到465.08万吨/日。而且亚运治水结束后，广州市依然持续推进污水管网的建设，到今年年初，中心城区新增的污水管道已至1421公里。
　　这些基础设施的建成，使得污水处理能力大大提高，也是处理城市污水的前提条件。广州在亚运治水期间建设的大量基础设施发挥了多大的效果呢？中山大学水资源与环境研究中心教授陈晓宏表示，实际上污水管网与污水点以及污水厂的衔接都不好，这些终端处理设施并未充分发挥作用。
　　珠江水利委员会珠江水利科学研究院水利工程研究所副总工程师杜河清曾在广州多个城中村中实地考察。他发现，在许多城中村亚运期间大量小作坊小工厂关停转移，排到河涌的大多是村民的生活污水。但是居民污水的源头并没有控制住，最终还是直接排入河涌。“特别要注意的是，我们的排污管网也建好了，污水处理厂也建好了，但就是末端的管道没有很好地接到污染源。在高密度的中心城区和城中村，这一环节很容易出问题，漏接，错接，没有连接。”

　　截污工程拆迁不易未能全面实现

　　此外，因拆迁难度大，代价高，排污管埋不下去，导致城区全面截污工程受阻。部分河涌尤其是流经城中村的河涌，其截污难度相当大。
　　广州市水务局和广州市环保局在解释河涌水质为何反弹、水质不佳时均承认，部分支涌的截污没有全面完成。
　　一位亚运治水时领导小组的成员表示，他们曾经想借鉴云南丽江的经验将管道埋到河涌底下，但也遇到困难。“管道埋下去之后还需要维护，所以必须要开检查井。管道埋在河涌底下，检查井只能开在管道上方，也就是河涌中间，那样又会影响行洪能力，安全问题都保障不了。”因此目前采用的是对污染源的直接截污，另外一种是伴河截污，将截污管埋在河涌旁边，还有一种无法截污的是直接用水闸闸住，利用污水提升泵将污水抽到市政污水管网中，再送到污水处理厂处理。
　　这名干部表示，即便各种办法都用到了，但还是有些地方问题无法解决。比如城中村，地面上被建筑物覆盖，拆迁难度大，地下被各种管线占领，不能轻易动。也有人提出来将截污管道埋在各种管线下面更深的位置，但又影响到地面建筑物的桩基础，影响建筑物的安全，同时河堤的安全也会受到威胁。所以流经城中村的河涌水质往往都不好。“你做一千米的管道，就最后30米管道铺不下去，整个管道就发挥不了作用。”
　　“有些事情是无法预见的，做系统的大工程都是这样，在实施过程中总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只能不断想办法解决。现在能做的我们都做了，剩下的真的是无法做下去的。”
　　该干部表示，已经埋下去的污水管道已经是花了相当高的代价，不谈行政资源的倾斜，从资金上来考虑，拆迁花的钱已经是工程本身的钱好几倍。

　　雨污分流投入大缩水计划仅完成三成

　　根据广州市政府2008年底发布的《广州市污水治理和河涌综合整治工作方案》，486.15亿治水资金中雨污分流工程分配的工程资金为145.5亿元。计划改造片区169个，其中越秀区13个，天河区33个，荔湾区41个，海珠区24个，白云区35个，黄埔区23个。在当初方案中，并未像污水治理等列出具体的建设目标，只提出：由市建委牵头组织开展中心城区雨污分流工作，2010年6月30日前基本实现中心城区雨污分流。
　　雨污分流计划完成得如何？2010年7月1日，广州市政府组织召开的新闻发布会上，广州市水务局副局长欧阳明对各项工程均有交代完成进度，雨污分流一项只字未提。但，这一计划的完成情况可以从广州市发改委得到侧面印证。145.5亿元的雨污分流工程到2009年9月时间进度完成一半的时候，广州市发改委批复工程立项，整个投资估算缩水至85.3亿元。在2010年5月，离6月30日亚运治水完工时间只有一个多月的时候，市发展改革委批复该工程估算已调减至44.3029亿元，只相当于最初计划的30%。
　　为何投资额缩减了七成？中心城区雨污分流工程完成了哪些区段？起到了多大效果？没有完成的工作最终对整个治水的系统性方案造成了多大的影响？相关部门并未公布。
　　今年5月，广州市水务局在深隧工程相关发布会上表示，从前些年雨污分流的实际运行情况看，效果不理想，继续推进也难以为继。其主要原因是老城区房屋密集，地下管线错综复杂，实施空间条件非常有限，且居民意愿难以统一，整体改造难度大，造价极高。即使完成了改造，对后期管理的要求也很高，不允许出现雨水管和污水管混接情况，而在现实中监管难度很大。

　　专家
　　工程未完成，导致系统性失败

　　广州市水务局在河涌整治方案出台后多次强调，亚运大治水的最大特点是科学性和系统性。但这个系统性的大工程并没有完全按照计划实现。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水利专家认为，截污治污是河涌整治的前提，只有污染源降低到河涌能够承受的范围内，河涌的生态功能和自净功能建设才能有效，只有河涌的水质好转了，景观建设才能吸引人到河涌边上去。某水治理企业负责人袁兵对此深有感触，亚运治水计划结束后他们在司马涌试验生物治水办法，结果发现由于水污染太严重，投入的生物无法生存。
　　这位专家表示，目前来看，污水处理的前提没做好，导致河涌生态修复效果不理想，河涌景观建设好了也没人愿意去，浪费比较严重。所以，按之前的方案设想，基本可以说是系统性的失败。
　　不过，这位专家同时表示，要客观全面评价这486.15亿元花得值不值得“很难说得清”。他说，“污水处理基础设施迟早都要做，而且早建肯定比晚建更好、更划算。”他说，因为要赶亚运会，时间太仓促，导致浪费了一些钱。但同时也要看到，如果没有亚运会，不可能一下投入这么多钱来治，今后的成本会更高。如果没有亚运会，也不会有超常规的资源倾斜和行政动员。“现在再给你486.15亿按照常规来稳当做，慢慢做，最终的结果也未必比现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