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姆索尔 钟表匠一样的建筑师

　　在瑞士瓦尔斯的山里，有一个很特别的建筑。它极其隐蔽，乍一看似乎是生长在山体里，不知道的人很可能一不小心就发现自己居然站在一个屋顶上。它和远山的景色完全融为一体，你必须沉浸其中，细细品味。它似乎在忠告人们，那些人为的华丽经不起揣摩，只有用最自然的事物才能解读人心。这个建筑叫温泉旅馆，是瑞士建筑大师彼得·朱姆索尔（Peter Zumthor）用6万多块石英岩精心营造的。

　　68岁的朱姆索尔已隐居阿尔卑斯山数十年，他被称为建筑行业的“先知”、“建筑师中的建筑师”。他的作品数量虽少却呈现“一种朴素的精致”。

　　平日里，朱姆索尔一身黑色布衣，目光宁静坚定，站在那些仿佛凝固于时光之中的山间木屋、石头教堂前，就像是一位修道院中的僧侣。在当今公众眼中，建筑师已是明星级的人物，朱姆索尔反倒另类得让人好奇。

　　请他设计房子如同找工作

　　与其他动辄百人以上、分支机构遍布全球的建筑事务所不同，朱姆索尔的事务所位于他所隐居的小城哈尔登斯泰因（Haldenstein），并且人数始终控制在20人以下。“这是我工作的方式，这样我才能成为每一个细节的创作者。一旦接受了一个委托，我将带领我的团队，从头到尾、从里到外，任何事都亲力亲为。”他说，“我并非一个视觉艺术家。”他如手工艺人般一刀刀雕塑他的建筑作品。难怪美国《纽约时报》将其称为缜密的瑞士“钟表匠”。朱姆索尔说，他所生活的小城对他来讲是灵感的来源，也是一个避难所。“它使得你的生活变得具体，同时，也能使你不受大城市的种种影响。”

　　有人会误以为朱姆索尔是个刻板的“修士”，而实际上恰恰相反，他很感性，做他想做的事情，也只做他想做的事情。客户让他设计建筑，如同找工作一样需要接受考核，还需要耐心地等待结果。2011年2月，美国好莱坞明星托贝·马圭尔和妻子詹妮弗·梅耶邀请朱姆索尔给他们建一座房子。朱姆索尔提出要先去看他们的地产，同时还要让夫妇俩亲自来实地看他设计的作品，到他在哈尔登斯泰因的事务所走一遭，并告诉他所有的心得体会，接着他才能决定是否为他们设计房屋。

　　他接受采访时曾直言不讳地解释：“一般的建筑师都是为他人做建筑而已，只是按照他人的喜好来做事。我和他们不同。我喜欢开掘建筑本身，并和客户的需求结合起来，这样，我们才会进行下去，并使得建筑更加睿智。”

　　真让人不能不怀疑，是不是因为朱姆索尔的“审核程序”太复杂，他的作品才会那么少。

　　作品都很有个性

　　朱姆索尔喜欢在人迹罕至的偏远地区，例如阿尔卑斯山区发挥才华。在他的职业生涯中，前20年的作品环绕着他所居住的山城，后10年的作品也不曾离开欧洲。朱姆索尔认为，这种规模和距离让他可以全盘掌握一栋建筑物，像照顾自己的花园一样。

　　他设计出来的作品，并没有一个统一的形式，它们中既有高的、圆形建筑，也有低矮或是方形的建筑。这些作品的共性是，都有着独特视角，令人叹为观止。在德国梅谢尼希建造布鲁德·克劳兹教堂时，朱姆索尔用112根松木扎了一座“帐篷”似的结构，把它作为教堂内部的模板。他又取来河沙，以一种当地的方法浇筑，每天半米，24天完成。之后，他在“帐篷”内部放了一把火，并控制着让火燃烧3个星期，火烧焦了木材，“帐篷”自动拆解，水分也蒸发出来，在墙壁上留下了特有的垂直线条。因为内壁已经熏黑，他又特意安装了玻璃管，让光通过玻璃管穿过墙壁射入内部，在黑色的空间中，像星星一样闪耀。

　　他最脍炙人口的作品还有奥地利布雷根茨（Bregenz）的艺术博物馆、德国科隆（Cologne）的现代艺术博物馆等。

　　朱姆索尔说他的作品大多从材料本身获得灵感，“我基本上对作为一门职业的纸上建筑毫无兴趣，我的工作方式有点像一个雕塑家。”他说，“当我开始创作的时候，我对于一个建筑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和材料一同产生的。我相信，建筑就是因材料而生的。建筑不是在纸上，也不是关于形式，而是关于空间和材料。建筑本身只是建筑而已，不代表其他任何东西。”

　　在朱姆索尔看来，日常的往往就是永恒的。而评论家则认为，朱姆索尔的作品是“让永恒的价值在价值虚无化的当代重新彰显”。他并非简单复古，而是隐藏着先锋主义。

　　两年内囊括两项世界级大奖

　　朱姆索尔的建筑理念，很大程度上来自于他的父亲一位专门制作家具的木匠。他手艺很好，在工作方面对自己要求非常严格。这让朱姆索尔从小受到熏陶，他从父亲身上体悟到那种不畏艰难的态度，认为工匠就应该克服技术上的问题，然后将作品以最完美的形态呈现出来。

　　1958年，15岁的朱姆索尔以学徒的身份，在一位木匠身边，学习木工技术。5年后，他进入巴塞尔艺术与工艺学校学习设计，其后到美国纽约的普拉特学院（Pratt Institute），在那里接受了严格的工艺训练，了解建筑方面的现代主义思潮。1968年，他成为一名建筑师，并于11年后设立了自己的事务所。

　　尽管他的设计自然朴实又别具一格，但因为他本人作风低调，多年来，朱姆索尔始终未在建筑舞台上大放光彩。酒香不怕巷子深，耐得住寂寞的朱姆索尔终于获奖了！2008年9月，第二十届日本高松宫殿下纪念世界文化奖将其中最重要的建筑奖颁给了这个瑞士人。

　　当时媒体推测，朱姆索尔赢得建筑界最重要的奖项普里茨克奖将指日可待。果不其然，2009年，幸运之神再次眷顾朱姆索尔，他成为普里茨克奖第三十三位得主。普里茨克奖的9人委员会这样评价朱姆索尔：“他发展了建筑伟大的整体性和永恒性不为一时的潮流和狂热所侵蚀。只有当他感到和这个建筑物之间有着某种契合，他才会接受这个项目，这种使命感在当今的建筑界正在逐渐消逝。而一旦产生了这种使命感，他将全心投入，彻底检视在施工过程中的每一个细节，以确保呈现出最完满的效果。”

　　朱姆索尔是瑞士第三位（组）摘下普里茨克奖的建筑师。上一组瑞士建筑师，是以设计北京“鸟巢”闻名的赫尔佐格与德梅隆。比起这些声名如雷贯耳的获奖前辈，朱姆索尔显得有点神秘。获奖当日，身在瑞士哈尔登斯泰因的朱姆索尔接受媒体电话采访时说，像他们这样一个极小的设计团队受到业内专业人士的赞赏让其倍感骄傲。他的言辞一如既往的平静：“你只是在工作，在做事情，然后就被认可了。”

　　如今的朱姆索尔，时常要接受媒体采访，每次他都会迟到半个小时，给人的感觉，似乎有“耍大牌”之嫌。而实际上，这似乎是他在表示，他并不情愿被人大书特书。低调，才是最大的炫耀，用这一句话形容他似乎再恰当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