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澍：首个摘得“建筑界诺贝尔奖”的中国人

　　正如所有伟大的建筑一样，王澍的作品能够超越争论，并演化成扎根于其历史背景、永不过时甚至具世界性的建筑。

　　2012年2月27日，被誉为“建筑界诺贝尔奖”的普利兹克建筑奖揭晓，中国美院建筑艺术学院院长、49岁的建筑师王澍教授摘得桂冠。他以此成为中国公民获得这项殊荣的第一人，也是该奖项最年轻的获奖者之一。5月25日，颁奖仪式将在北京举行，他不仅将获得一枚铜质勋章，还将获得10万美金的奖励。普利兹克建筑奖评委会主席帕伦博勋爵引用今年获奖评审辞来说明王澍的获奖理由：“讨论过去与现在之间的适当关系是一个当今关键的问题，因为中国当今的城市化进程正在引发一场关于建筑应当基于传统还是只应面向未来的讨论。正如所有伟大的建筑一样，王澍的作品能够超越争论，并演化成扎根于其历史背景、永不过时甚至具世界性的建筑。”

　　一个惯于将传统植入现代的建筑师

　　王澍的作品很多，比如回归诗意江南青黛绿瓦的中国美院象山校区、位于钱江三桥畔那特立独行的钱江时代楼盘、苏州大学图书馆、宁波博物馆、宁波美术馆，还有用“瓦爿墙”与“竹模板”围建起的上海世博会滕头馆……每一个案例都带着王澍浓重的个人标签，那就是传统与现代的结合，或者说，将中国传统文化植入当代建筑中。

　　毋庸讳言，在中国城市化的进程中，中国传统的庭院建筑在逐渐消失，而那些所谓时尚现代的摩登高楼正一座座拔地而起。王澍说，他不喜欢新的东西。“那些闪闪发亮的新东西和传统的简直就是两种气质，我很不喜欢那些贼亮贼亮的材质，这让它们显得很没有‘品’。”尤其是当他看到中国旧城改造之后拆下的那些旧砖残瓦，他会感到十分心疼。“当你看到到处都在拆老房子，昔日那些有尊严的砖头瓦片像垃圾一样被遗弃时，我所要思考的就是如何智慧地复原它们。”

　　2004~2007年间，在中国美院象山校区一期和二期的设计中，为充分发掘建筑材料的可再利用和经济实用性，王澍从各地的拆房现场收集了700多万块不同年代的旧砖弃瓦，让它们在象山校区的屋顶和墙面上重获新生。有人说，这些让人叹为观止的美丽新建筑，让老建筑的DNA继续有尊严地“活着”。

　　其实，从2000年起，王澍就设计了一系列使用回收旧砖瓦进行循环建造的作品，其中一种做法得益于宁波地区的民间传统建造，使用了最多达八十几种旧砖瓦的混合砌筑墙体，名为“瓦爿墙”。2003~2006年间，他设计的一组名为“五散房”的小建筑，出现在宁波鄞州公园，初次试验了“瓦爿墙”和混凝土技术的结合。

　　而2008年设计的宁波博物馆，更是王澍“新乡土主义”建筑风格的最典型代表。他在设计方案中写道：这座建筑是被作为一座人工山体来设计的，使用回收的“瓦爿墙”，还遭到过激烈指责，说在一个现代化的新城区，坚持表现宁波最落后的事物。他的反驳是：博物馆首先收藏的就是时间，这种墙体做法将使宁波博物馆成为时间收藏最细的博物馆。而“竹条模板混凝土”则是一种全新创造，竹子本身是江南很有特色的植物，它使原本僵硬的混凝土发生了艺术质变。

　　事实证明王澍的坚持是有意义的，宁波人为自己的城市有这座建筑而自豪。2009年，他的这一设计荣获中国建筑业最高荣誉——鲁班奖。

　　一个被人认为“离经叛道”的青年才俊

　　王澍1963年生于新疆。他的建筑师生涯起始于南京，他是东南大学（原南京工学院）建筑系81级本科生、85级硕士生。这位世界级的大师，当年被人认为是一个“离经叛道”的人。

　　一些校友至今记得王澍当年那长发飘飘的形象。他在大二时宣布，没有老师可以教他；大三觉得商业效果图太假而拒画，甚至带着三四个同学去和教授谈判。当年建筑系凡有类似的“抗争”发生，系里首先就会想到这是他挑起的。

　　王澍自己曾说，这种反叛的精神源自当年钱钟韩校长的训话：“不要迷信老师。”对于王澍这个“刺头”，东南大学给予了足够的宽容，学校取消了必画商业效果图的限制。王澍的画作屡屡被当做范本，应该也是源于这种宽容。

　　王澍从来就不愿意循规蹈矩，哪怕重要如毕业论文。他的硕士论文题目是“死屋手记”，影射的是建筑系和中国的建筑学界。因为这篇论文太不符合学术规范，他甚至没能拿到学位证书。后来到同济大学建筑系读博士，他的做派依然如故。比王澍高三届的现东南大学建筑学院院长王建国说，他曾经读过王澍的博士毕业论文，初稿25万字，最终成稿18万字，只有几个大标题来统领。“一连串写下来，没有论文的条条框框，就像在写小说一样，一气呵成。但是其中的洞察、思考都很有层次，文字表达也相当到位。”王建国说。

　　1990年，王澍完成了独立设计的第一个建筑项目，为杭州附近的小城海宁设计了一个3600平方米的青少年中心。此后，在接下来的将近10年里，他没有再做建筑设计工作。一个学了本硕7年建筑的学生，在职业生涯中有10年时间的空白，对于常人是不可想象的。那段时间，他经常和工人们一起做最基本的工作，调水泥、垒砖头、画盖不出来的房子，甚至是看看远山、晒晒太阳也能过一整天。他偶尔打零工赚一点钱，主要靠同是东南大学毕业的妻子卢文宇的工资来支起全家的开销。

　　在王澍的心中，这段空白的时间让他“心性自然了，滋养了”，“你就朦朦胧胧发现，你想做的建筑，要传达的那种文化里的状态和精神，用一种很急的心态是做不出来的，用简单的模仿也没有意义”，他“发现了内心里最适合自己的东西是哪一种”。

　　在10年“空白”之后，出现在公众视野中的王澍已经变了一个人，从以前的“走过来都像一把带着寒光的刀”到变得“温文尔雅得像个古人”。

　　一个最具人文气质的建筑家

　　在业界，王澍享有“中国最具人文气质的建筑家”的美誉。他此次捧得大奖，对于中国建筑学领域来说绝对具有里程碑式的意义——这不仅是中国公民第一次摘得此奖，而且王澍还是一位不折不扣在中国本土培养起来的建筑师。在他设计的建筑作品中，坚持秉承“重建当代中国本土建筑艺术学”的学术理念，向世界展现了中国传统的建筑之美。

　　得知王澍获奖之后，王澍所在的单位中国美院上上下下一片欢腾，该院甚至很正式地派出新闻发言人来接受记者采访。院长许江表示，王澍得奖他并不意外，因为王澍是一位既有国际视野、又有本土情怀的建筑师。

　　公布获奖消息时，王澍身在美国。对于自己得奖，王澍连称有点意外，因为这个奖不是单看建筑师的作品，而是要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对该建筑师设计的系列作品作考察。“按照规律，一般应该是60多岁拿这个奖比较正常，没想到，我49岁就拿到了！”王澍说。

　　“他不是一味追求摩登，而是坚守了本土闪光的金子。”国画家杨彦说，“他收集了那么多块不同年代的旧砖瓦，这些废弃的‘垃圾’在这里被重新垒砌成大合院的样式，间杂以简易木作、钢构，体现对地方、草根的尊重，这在中国建筑师中是很少的。”

　　很多人将王澍的成功归因于他的文人气质和国学造诣。“王澍的这种文人气质其实是有着多年积累的。”东南大学建筑学院单踊教授说。在不少朋友的眼中，王澍教授“喜欢箫管，画画、印章、书法都非常不错”，“文学、哲学都精读了很多，《世说新语》不少都能背出来”，“设计图就像国画一样”。

　　对于他的原创性，大部分建筑师都表示了认可：“原创的设计，在中国非常不容易。得奖也在意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