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水匠”中走出近代建筑营造业一代宗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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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光绪六年(公元1880年)，上海开设了第一家营造厂――杨瑞泰营造厂，成为近代建筑史上的一个创举。 他的创办人杨斯盛，时称工界伟人、近代上海建筑界代表、浦东帮建筑业的当然领袖。 杨斯盛被人誉为近代建筑营造业的一代宗师。他运用石头、混凝土、玻璃和钢筋等新型建材，营造了划时代的建筑佳品――江海北关。 壹 砌灶入行 办杨瑞泰营造厂 杨斯盛，生于清咸丰元年(1851年)今浦东川沙蔡路青墩村杨家宅的一个农民家庭。他父母早逝，家境贫寒，穷得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从小靠婶娘抚养。13岁那年，婶娘让他变卖了一只老母鸡，他将所得的钱当盘缠去上海谋生，他在上海的哥哥介绍他进建筑工地学习泥水匠，从而开始了他在建筑行业中的生涯。 后来，杨斯盛回忆这一段经历时感叹道：“年十三，来上海，浮沉有余年，执役良苦，终无以自赠。”他以工自给，思维敏捷，为齐辈所重。过了几年，为了揽一些活计，他常去虹口一家茶馆。一次，茶馆老板请他翻建老虎灶。杨手艺出众，所砌灶头式样新、发火旺，老板赞不绝口。隔壁邻居在海关当厨师，得知此事，推荐他去海关砌灶，事成后杨就被留在海关负责房修，有时也帮外国人修理住所。 在这十几年里，杨斯盛不但熟悉了西方的建筑技术，学会了英语，还靠其诚实，守信用，结识了不少中外人士，特别与英商公和洋行大班阿摩尔斯关系最为密切，“交阿二十九年，事之大者，无不咨以行”。 杨斯盛与阿摩尔斯之间的交往，有段故事。据说某日，杨去海关上班，途经现在的金陵东路外滩时，发现路边电线杆一侧有只精致的皮夹，杨捡起查看，里边有大量银票、外币，还有几张大额经济凭证。杨担心：丢失这笔巨额财物的失主肯定急坏了，就小心翼翼地将皮夹藏好，站在原地焦急地等待失主。可直到天黑还是不见有人来领。第二天依旧如此。第三天，终于等到失主阿摩尔斯。阿摩尔斯本来完全绝望了，认为世上不可能有这样诚实的人。这位小伙子，却连续等候失主三天。他拿到失而复得的巨款，激动得双手紧紧地握住杨的手说：“杨先生您是我有生以来遇见的最诚实的人。”从此，他俩情同手足，如一至终。 当时，外国洋行在各地掠夺生丝，刺激了中国缫丝业，杨就受托在沪、宁各地砌缫丝灶头、建造缫丝厂。就此，在英商阿摩尔斯的扶持下，他于光绪六年(1880年)，办起了上海近代第一家营造厂――杨瑞泰营造厂。 贰 挑战外商 抗衡争标敢承包 上海外滩的海关大楼闻名全国乃至海外，这幢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建筑于1928年1月1日正式启用至今已有81年，它的前身是1857年建成的第一代江海北关和1893年重建的第二代江海北关，三代累计已有150年的历史。从中不难发现其中蕴涵着诸多文化底蕴，正好可以解释中国近代建筑的国际性。 1890年，清政府决定重建上海海关署，请沪上著名英籍建筑师J.M.Cory设计新关署方案。然而，因为这项工程设计款式新颖，结构十分复杂，群匠无人敢承包。而且，当时勘定的关址距黄浦江滩岸近，土质松软地下水位高，更使众多营造厂商望而却步。只有杨斯盛壮志雄心，敢于签约承包，并有胆识愿意和德、意两家营造外商抗衡争标。杨斯盛向厂内族亲和工友们说：“代表中国主权的海关岂能让外国人造?实在脸上无光。我不惜倾家荡产，也要和外国人争个高低。”这样，杨斯盛向先已中标的意商皮特克挑战。很快这名趾高气扬的洋外商因地下水不断上涨而无法打桩，致工程停顿，一筹莫展。 后来杨斯盛接标继续施工。他进场后，每日亲自督率工匠刻意求精，对施工质量一丝不苟。建造中，连每块砖头都要敲击听声，质量稍次即弃之不用。有一次，一名工匠在砌砖头扶梯墙时，违反反复强调的质量要求，把墙砌成空心，杨发现后，坚持要求他推倒重砌。 1893年，新建成的江海北关气势雄伟，为当时上海最显赫的西洋建筑。由此杨斯盛成为上海建筑营造界举足轻重的巨擘。同行们为之折服，外国人看了也赞赏不已。这样，杨斯盛营造业务日盛，家渐富裕。同时，杨斯盛被邀入英商爱尔德洋行，主管审核建筑图纸，代表洋行发包工程项目，结算工程款项，负责部分地产管理，逐渐步入巨万行列。 叁 首设钟楼 江海北关创新多 这幢江海北关建筑，有点像今西藏中路汉口路之间的基督教慕尔堂外貌。据记载，新江海北关采用英国都锋王朝时门的建筑样式，其实它和欧洲文艺复兴时期许多城市的市政厅十分相似，建筑高4层，主体砖木结构，表面用灰绿色的宁波产花岗石贴面。屋顶陡峭，上盖产自法国的红色瓷瓦。建筑立面呈两翼对称的凹字形，中部为钟楼，高110英尺，上面安装了一套由英格兰利兹市制造的四面钟。当时欧洲城市里市政厅设置钟楼已经司空见惯，但在上海还是第一次设立，因此人人都感到新鲜。又因为营造商是来自浦东泥水匠出身的营造师杨斯盛，所以上海的中外文报纸都认为这是一项让中国人脸上十分有光的工程。正好这年冬天上海奇寒，人们对有暖气的海关更是津津乐道，认为十分神奇。 1894年1月25日，上海《申报》对新落成的海关作了详细报道，在赞美它采用自鸣钟、暖水汀、百页窗、避雷针等诸多新设备、新技术的同时，也提到它底层楼梯两旁的石狮，指出这里因为是一处中国的衙署，才这么布置的。这在今天看来，一栋新建筑的落成能够引起中外媒体如此关注，有它重要意义。 34年后，在原地又建造起一幢第三代新海关大厦。它于1927年底竣工，建筑庞大，体形雄伟。特别是新海关的钟楼，成为上海最新、最突出的地标。它具有英国新古典主义风格，局部带有折衷主义倾向。由英商公和洋行设计，清新仁记营造厂第二代浦东籍营造师倪证祥和康金宝共同施工营造。两个时代江海关大楼，建在同一个地址(今中山东一路12号)，由两个时代的营造业师营造，他们都是浦东人，真是不容易啊。 肆 毁家兴学 买地建浦东中学 杨斯盛因幼年失学而深切同情“乡邻子弟失学之苦”，热心社会公益事业，立志将一生积蓄，捐献兴学、社会慈善事业，并“立祠置产、恤族济贫”。 他在《捐产兴学启》中说：“值此国步维艰、不可终日，听名人谈论。必以兴教育为救国第一义。私念仆亦国民也。以区区家产，与其传之子孙，使贤者损志，愚者益过，何如移作兴学，完成我国民一分子之义务，且使子孙与被泽焉。”杨立志毁家兴学，先在祠堂里办义塾，捐银600两作为川沙城内办学经费。1904年，杨独资办起广明小学，次年又增设一年制的广明师范讲习所，培养师资。同年投资16万金在浦东六里桥购地40余亩，筹建浦东中学。1906年1月，聘李平书、秦砚畦、黄炎培、顾冰畦、陆逸如、张伯初、孟子铨为校董，同时委托黄炎培设计学校草图，自己亲上工地督建。 黄炎培回忆：“学校布局，错落有致，中间是宏伟坚实的大礼堂，可容千人以上座位，东西各建‘匡’字形的二层楼，楼上楼下各容几十个教室。内有实验室、宿舍、办公室等。两个‘匡’字形向大礼堂对抱着。一边是小学，容量较小。一边是中学，容量较大，后边两座饭堂，旁侧是风雨操场。礼堂前是很大的运动场，设有各种运动器具。”学校规模在当时上海可称首屈一指，有“北南开南浦东”之誉。开学那天，杨斯盛向全体学生提出“勤、朴、诚”三点修养要求，次月宣布以“勤、朴”为校训。 在浦东，杨斯盛享有“毁家兴学”之誉。清政府江苏学政于1906年特至沪视察浦东中学，欲为杨氏捐产兴学事奏请朝廷奖励。但杨斯盛让挚友黄炎培代为婉言谢复。之后，黄炎培回忆，学校落成后，官府不止一次要上举为杨请奖，但杨先生始终不同意。1911年，杨去世后第三年，清政府授其“花翎运同衔，盐运使衔”，赠四品官及“皇封诰命”匾额，还宣付史馆立传，后列入《清史稿》。 杨斯盛逝世后，后人照其晚年常听书声为乐的遗愿，将他的墓立于浦东中学校园内。黄炎培在其墓碑上题写“静听书声”四个字。“文革”期间，杨斯盛铜像被毁，直至1988年重铸。后人为表彰其“兴学”功绩，在浦东中学校园内建“斯盛亭”。2001年，浦东中学被列入新区文物保护单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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