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筑材料的诗性表达

　　对文化、传统等关键词厌倦之后，开始更多地关心材料和建造。这有点像厨师和时装设计师，把更多的时间放在食材和面料上。那天有人问我，建筑师的语言是什么?我想应该是建筑材料吧。如果把作家当成是“码字”的，那建筑师就该是“码砖”的，只是在这里，砖是个替代，它真正的意义应该是建筑材料。那建造(或者说成构造、建构、营造，似乎都不大准确)就应该是我们的技术和策略了。就像作家如何去组织文字一样，建筑师就是如何更好地使用这些材料。

　　无论是路易斯·康向砖询问“你愿意成为什么?”或是安藤忠雄和施工人员一块儿研究丝绸般混凝土的工艺，以致到现在出现透明混凝土……强化材料与建造关系的努力，在建筑界从来就没有停止过。有人会说这样脱离形式和空间去谈论材料会重回功能主义的死胡同。但对我这些年的思考来说，功能主义未必就是一条死胡同。建筑设计走到今天，似乎不是设计不够，而是设计过度。我们评论建筑，解读建筑似乎已经偏离了建筑作为建筑的存在，而让它肩负了太多的东西，包括艺术、文化、思想……所以有必要让建筑回到建筑上，让建筑回到材料上。

　　文字艺术的顶峰我们说是诗歌，所以多年来我们也都在寻找建筑材料的诗性表达，希望它能触动心灵，容纳情感。所以我们总是从人的感知去体会和定义材料。材料的诗性在以下的这段话里有精彩的诠释：“材料有着自己的语言，石头讲述着它遥远的地质起源，它的耐久性和永久性;砖使人想起泥土和火焰，重力和建造的永恒传统;青铜唤起人们对其制造过程中极高温度的联想，它的绿色铜锈度量着古老的烧铸程序和时间的流逝;木材讲述着它的两种存在状态和时间尺度，它作为一棵生长着的树木的第一次生命，以及在木匠手下成为人工制品的第二次生命。”

　　材料的诗性其实就是我们看到了什么?感知了什么?这是多年来我们对材料的态度。数字技术的发展让材料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新型材料最大的一个趋向是：不在乎我们看到了什么，只在乎我们感知了什么。金属网、PVC材料、透明混凝土、智能材料、可变材料……我们已无法说清它们是什么，我们只能形容它们，柔韧的、婉约的、清澈的、炫变的、梦幻的……这是否离诗性更近了，不得而知。

　　我尝试过几次新的材料，但似乎都以失败告终。回过头来，我还是喜欢使用那些古老的材料，石头、砖、玻璃、木材。也许跟不上这个时代了，但还是为自己找了个借口，“这么多年来，我还是喜欢棉的衣服”。

　　(作者系中信华南建筑设计院设计董事、总建筑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