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未未:中国教育太差 没有几个可以称之为老师
就在北京奥运会召开前夕,《纽约时报》的首席建筑专家和评论家尼古拉·欧罗索夫写了一篇题目为《目睹新中国——北京变脸》的文章,表达了对北京因奥运而兴建的奥运场馆和地标建筑的感受,他说“这种感觉就是正在穿过一个入口来到另一个世界,一个充满急剧变化而让西方国家望尘莫及的世界。”然而,欧罗索夫笔锋随即一转,“当人们从机场出来以后,他们惊叹于中国转型变化的那种感受,很容易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变成泄气。马路两旁,是一个个平庸丑陋的新高楼的景观。尽管这些建筑大部分是在奥运的筹备阶段建造的,但低劣的建筑质量让它们看上去很老旧,好像有几十年的历史了”。 欧罗索夫在北京看到了两种建筑——平庸和前卫。前卫的新“五大”——鸟巢、水立方、央视大楼、国家大剧院、T3航站楼是由赫尔佐格、德梅隆、库哈斯、安德鲁这些如雷贯耳的大师所设计。这其中有些尴尬,在这场规模宏大的“乌托邦建筑实验”当中,中国本土建筑师显然在主导设计上缺位。难道中国本土出不了可以与这“五大”建筑的设计师比肩的世界级建筑大师?难道中国本土的建筑师只会建造那些“平庸丑陋、建筑质量低劣”的建筑?同样是经过20年的经济起飞,日本1964年举办奥运会的时候,本土的世界级建筑大师丹下健三设计的奥运会主场馆代代木体育馆就震惊了世界,被称为“20世纪最美的建筑”,而中国在改革开放30年之后却仍然在“洋务运动”当中打转,本土建筑大师名人阁的画框内仍然空空如也。 其实,在这个时代,缺乏大师并不是只有建筑这个行业所独有的尴尬。我们拥有庞大的“世界工厂”,却没有一个让人记住的真正世界性品牌;我们的汽车产量世界第三,国外却没人知道中国还有自己的自主品牌;我们拥有规模庞大的音乐创作群体,却没有一个世界级的音乐大师。在一个崇尚个人奋斗与个人成就的世界当中,我们仍然习惯于集体的力量,集体的成就,这其实反映了两种价值观、两种模式的碰撞。我们的价值观当中,可以为了开幕式的完美而让声线完美而长相不完美的小女孩退居幕后演双簧;而在西方,他们则更喜欢个性而真实的东西,正在换牙的小女孩会因为其不完美而显得更加真实。 在我们看来,日本是一个重视团队价值甚于尊重个性的国家,这其实是个误解。获得普里兹克奖的日本传奇性的建筑大师安藤忠雄,根本不是建筑专业出身,他甚至没有上过大学,他在高中的时候就开始做职业拳手和木匠挣钱周游世界,然后回到日本开了自己的建筑师事务所。经过几十年的努力,成了世界级的建筑大师。反观中国,我们几十年的教育目标则多为培养一个合格的螺丝钉,却很少注重个性的培养。 这种环境的产生原因很多,教育体制是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南京大学建筑研究所李明认为:“其实大家都明白:根本改变中国建筑质量的关键在于教育。也许是因为搞教育太漫长,不能立竿见影;也许是建筑教育长期以来的淡泊清高。总之,中国建筑市场日新月异在变化,而建筑教育依然束之高阁。”艾未未同志则更不客气:“中国的教育太差,中国的老师没有几个可以称之为老师的。现在的学生水平太差了,最近我看了几篇研究生的论文,就完全是被彻底毒害了的。”他认为中国建筑师与世界水平的差距比中国足球还要惨。当然,清华建筑学院的王丽方教授不会同意他的“愤青”意见,她认为“我们的建筑师这个群体的整体水平要略高于西方建筑师。无论是做方案的能力还是处理具体问题的能力我们都明显要高,我看过我们在竞标中被国外设计师所PK掉的设计方案,比国外的设计并不差”。无论他们的判断谁对谁错,中国没有能够和世界建筑大师相提并论、平等对话的人物总是事实,这对于一个世界级的建筑市场来说是不正常的。 也许建筑大师库哈斯的巨著《大跃进》中调侃中国建筑师的这段话从另一个角度多少回答了这个问题:“中国建筑师的数量是美国建筑师的1/10,在1/5的时间内设计了5倍数量的建筑,而他们的设计费只有美国建筑师的1/10。这就是说,中国建筑师的效率是美国同行的2500倍。”急功近利是我们的一个软肋,世界第一的发展速度对我们是好事,也是坏事,速度过快,就很难沉淀下东西来。这些年来,很多丑陋平庸的建筑出现在大街上,还有一些桥梁、建筑因质量问题而倒塌,这是建筑师的责任,更多的是我们这个时代无法避免的命运。也许大浪过后,我们才能真正反思自己,那个时候反而能够出现一些顶尖的企业、顶尖的学术和顶尖的大师。 可喜的是,正如清华大学建筑学院副院长单军教授在接受记者采访时所说的那样:“这些年我们国家的整体舆论环境在向更加自由、开放和包容的方向发展。例如对鸟巢、国家大剧院、央视大楼不同的观点的出现和争论,这是我们国家日渐自信的标志。不被一时的毁誉所左右,不被一时的得失所影响,也是包括我们建筑学在内的文化走向繁荣、复兴的重要因素。一个文化多样性的环境、一个宽容、开放的环境是我们能够在各个领域产生大师的最好条件。” 也许单军的期待不仅仅指的是建筑行业吧,在一个自由、开放的社会当中,每个人都能够发挥自己的个性和创造力,这才是一个社会整体繁荣发展的保证,也是我们每个人能够享受财富与幸福生活的保证,而大师的诞生只不过是其中的一个副产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