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上午9点,无锡广播电台经济频率的直播室里。一位身着黄色T恤的中年男子,神色里有一种尚未平复的激动,又带着几分疲倦。这就是刚刚返回无锡尚不满13个小时的无锡市亿城建筑设计有限公司董事长周毅平。
6月2日临上飞机前,德阳市规划和建设局特地送给他一座城雕纪念品,上镌“感谢在5•12汶川特大地震灾害中无私帮助我们的周毅平先生”。周毅平说,这件纪念品,让我感到自豪。
在无锡机场出发的那一刻,周毅平感到有几分悲壮
5月12日四川发生大地震后,周毅平忧心如焚。做个志愿者帮助当地鉴定危房,成为他当时最为迫切的愿望。经媒体联系,德阳抗震救灾指挥部回复:“非常欢迎,我们正缺少这样的专家型志愿者。”
5月18日清晨,他未能参加表妹当天举行的婚礼,告别妻女,毅然赶赴机场。
45岁的周毅平,是首批获得国家一级注册结构工程师资质的设计师,在无锡建设圈里颇有名气。希姆莱斯、振达钢管等大型企业的厂房,都是他的作品。
这天,成都方向的候机室里,乘客寥寥。一个家在绵竹的同机者告诉他,回去怕是什么都没有了,只能看看曾经生活过的一片土地了。这一刻,周毅平感到真有几分悲壮。
马不停蹄被带进地震中受损的广电大厦后,他让工作人员脱掉了安全帽
5月18日下午2点多,周毅平抵达距成都58公里的德阳。德阳报告的灾害情况让周毅平震惊:县城里至少有40%的房子坍了,乡村里没倒的最多有三成,而山区那些简陋的民居,几乎100%地墙倒屋塌。
他马不停蹄被带进地震中受损的广电大厦,吃惊地看到,这里的记者、编辑等所有工作人员,个个戴着安全帽在电脑前工作。凭着专业的眼光,周毅平觉得这幢楼房结构牢固,虽然外表装饰和玻璃有不少损毁,但实质结构上不会有太大问题。跑上跑下几趟后,周毅平果断为广电大厦摘了“危楼”的帽子。记者、编辑们大舒一口气,纷纷脱掉了安全帽。电视台的领导听了他的建议,也放心地让许多天睡不好觉、难以出镜的主持人搬进电视台来住。电台立该把周毅平请进直播间,请他给德阳百姓普及房屋安全知识。当晚,德阳电视台请他参加节目,介绍他是来自无锡的结构专家,直接回答观众提问。
这天,他一直忙到次日凌晨。回驻地的路上,已经有人认出了他,喊他“无锡的周老师”。
为了尽早给房子拿出“诊断书”,他冒险坐进了电梯
应邀来德阳的建筑专家挺多,但以志愿者身份自费前来的,就周毅平一个。给一幢幢经历了地震的房屋下“诊断书”,依据是《建筑地震破坏等级划分标准》。破坏程度分为5级,在实际操作中,分为没有严重破坏(可住人)、中度破坏(加固后限制使用)、危险(严重破坏,禁止一切人员进入)3种。德阳市规划和建设局给专家们分发了相应的绿、黄、红三色标签。他们要根据自己的专业知识和实践经验,给一幢幢房屋贴上标签。
按照轻重缓急,首先检查的是那些事关国计民生的要害部门。19日周毅平被单独派往中国银行德阳分行。该行下属的什邡支行大楼坍塌,所有人员几乎全军覆没。对德阳中行员工的心理影响很大,分行偌大10层楼里,没人敢进去办公。周毅平在这幢楼上爬上爬下几个来回,为了尽早得出结论,他甚至冒险坐进了电梯。硬着头皮陪他的银行领导说,“你不怕余震来了,出不去了。”“我也怕呀,可这楼实在爬不动了。”周毅平伏在汽车尾箱上写下书面签定报告,认为这幢到处开裂,大玻璃破损严重的高楼并不危险,完全可以在里面办公。行长高兴地坐进了办公室,员工们看到鉴定人是“上了电视”的“周老师”,也放心了。周毅平尝够了余震的滋味,他给无锡朋友发来这样的短信:“我不怕,如有万一,有人把我家小宝培养好即可。我一定带一份德阳人对志愿者最高评价的成绩单回家。”“(这里的百姓)把我当救星似的,我能不好好工作吗?”
给市府大楼“翻案”的背后是充分的自信
尽管受震房的评估有国家标准,但量化上相当原则,评估专家的经验、认识水平的主观因素影响相当大。德阳是个历史悠久的城市,各种建筑跨越的年代很长,砖木、砖混、钢梁、圈梁等等的结构十分复杂。周毅平的知识储备在这里受到了考验,因为他知道自己下笔千钧,有的时候还不得不向传统和既定发起挑战。而此中所受的压力,更远大于贴上几张标签。
5月30日,周毅平被什邡市请去。当他走进市长办公室时,这里倒下的柜子,破碎的花瓶甚至还没有处理。原来,市委、市府的两座建筑,事先已经给有关专家做了“危楼”的鉴定,而且是“建议拆除”的“死刑”。只是当地领导感到实在可惜,并且因为没有工作场所,难以恢复正常工作秩序。遂向德阳建设部门求助再次鉴定。周毅平仔细查看,发现这两座建筑表面虽然“呲牙咧嘴”,裂缝不少,里面的两座楼梯也发生损坏,但它的建筑结构是可靠完好的。他索来先前专家所作的评估书,6页纸一张张的核对、辩驳,果断作出“轻微破坏”的结论,并对楼梯作了修复加固方案。什邡市领导根据周毅平的意见,当即决定第二天恢复原址办公。
周毅平说,有些建筑专家是学者型的,有书本知识,但缺少实践经验。而他做过专业的力学教师,数据分析是他的专长,更重要的是长期从事建筑设计实践。他充满自信地说:“在现场的那些专家里,我是最有经验的。”
在小区居民的期待中,他连续工作了一个通宵
德阳市区重点要害建筑评估告一段落后,周毅平强烈要求到下面的县里去工作。几经申请后,他终于拿到了“调查评估技术专家”的“特别通行证”。他特意在证件的后面注上“无锡志愿者周毅平,如有意外事故,后果自负”,并留下了家中的联系电话。果然,5月25日16时21分,青川发生6.4级余震,他当时正在绵竹汉旺镇“东汽”摇摇欲坠的残破厂房里。幸运的是,灾害与他擦肩而过。
在德阳,在德阳下辖的广汉、什邡、绵竹、中江、罗江,在15天日日夜夜的奔波里,他看到了太多各种类型被巨大外力扭曲、摧毁的建筑,他对建筑有了完全不同以往的理解。他说,这15天,是我一生中劳动强度最大的日子,也是我经历最丰富、精神最充实的日子。他反复多次讲到这样一件事:他被有关部门请去给德阳一位著名的老红军鉴定住居安全,工作结束后,那个小区里的居民闻声而来,一声声地呼唤着,“周老师,来我家看看。”“周老师,也给我看看呵。”那种眼神,那个期盼,他会终生难忘。那个晚上,他看了几乎一个通宵。
德阳市规划和建设局招标办公室主任谢海洋在接受本报记者电话采访时表示:周毅平是首批进入德阳的专家之一,他工作能力强、业务熟悉。为100多万平方米建筑作了应急评估,3次上电视解答市民提问。他的身上体现了团结友爱的精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