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阳：直面重建四难题

　　编者按

　　四川汶川大地震后，作为“财富大道”的三个工业重镇——什邡、绵竹和绵阳，到底经受了多少工业企业的损失？恢复重建的可能性有多大？地区性工业重整和提升规划又将如何影响这三城之间的地位和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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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月31日，冯世良在走访什邡主要受灾企业之后，又进入了金河磷矿岳家山矿区。“调查结果比预想的损失还要严重，电视上集中于汶川、北川这些地方的居民受损，而对工业情况几乎没有报道。我们调查发现，四川工业受灾地区主要是什邡和绵竹。”

　　冯世良是国务院抗震救灾总指挥部下属恢复生产和重建工作组的成员，这个工作组由工业和信息化部牵头，又分20个小组赴灾区对工业经济损失进行调查。本周三，这些小组汇总的调查报告将通过李毅中部长报告国务院总理、国务院抗震救灾总指挥部总指挥温家宝。

　　冯世良是5月28日来到什邡的，这些天来，他和同事走访什邡市各大企业进行调查。与此同时，另外的工作组也深入绵竹等县市区进行走访调查。什邡和绵竹都隶属于德阳市，是全省十强县。让德阳人心痛的是，他们这两个能拿到全省、全国去比较的市在此次地震中遭受毁灭性打击，而作为成德绵经济带的中部重镇，德阳经济也元气大伤。

　　冲刺百强县成泡影

　　2007年1月21日，在德阳市第六届人民代表大会第一次会议上，当时的代市长冷刚在政府工作报告中提出，德阳今后五年经济社会发展的主要目标中，什邡、绵竹、旌阳、广汉争取进入全国“百强县”。

　　今年1月，中共什邡市第十二届委员会召开第五次全会，会议提出今年是“冲刺全国百强县”大实践、大推进的关键之年。此前，什邡市的综合经济实力已经连续多年位居四川省“十强县”第二，西部百强县前十名。“去年我们的GDP排全国136位，我们原本想通过3～5年的努力进入全国百强县。”什邡市工业经济局李先辉局长说。

　　然而，此次地震把什邡和绵竹的梦想震破灭了。李先辉说，这次地震导致什邡经济倒退了10年，如果没有中央的优惠政策，10年都难以恢复。而绵竹市工业经济局副局长李永祥则表示，他们的受灾损失比什邡还要严重，157个规模以上企业都遭受到摧毁性打击。有当地人士说，这两个县级市现在能进全省前10就已经不错了。

　　什邡和绵竹都是四川重要的工业基地。什邡工业增加值占四川省的1.5%，占德阳的22.65%。什邡工业企业890户，其中规模以上企业124户。据调查，汶川大地震后，什邡规模以上企业不可恢复生产，需要异地重建的企业42户，占规模以上企业的33.9%；受灾严重企业，恢复生产时间超过3个月以上的企业42户，占规模以上企业的33.9%。受灾较轻，经修复3个月可部分或全部恢复生产的企业40户，占32.2%。

　　从这些数据可以看出，此次地震无疑是对什邡工业的毁灭性一击。而李永祥介绍说，地震造成绵竹工业损失407亿元，其中直接损失212亿元；规模以上企业总损失311亿元，其中直接损失136亿元。绵竹也有三大龙头企业带动的三大支柱产业：东汽和机械加工业、剑南春和食品、龙蟒集团和化工业。东汽整个汉旺基地遭受毁灭，直接损失70亿元，剑南春损失8亿～10亿元，龙蟒集团的磷矿毁于一旦，损失还难以估量。

　　不过，对于绵竹经济而言，以这些企业为核心的产业链条也同样遭受重创。比如，“以东汽厂为依托的机械加工业产业链几乎全部受损，为东汽配套的200多家机械加工企业100%受到损失，厂房倒塌、机器设备受损坏。”李永祥说。在此次地震中，不仅东汽、剑南春等大型企业受灾严重，更多的中小企业几近灭顶之灾。李永祥说，去年工业对GDP贡献了68.9%，此次地震“普遍受灾”。

　　重建面临艰巨难题

　　什邡和绵竹会不会就此沉没下去？在紧急救援后，恢复生产和重建提上议事日程上来了。但是对于工业而言，灾后重建或许还有一个比较长的过程。李永祥说，现在工业重建还在前期准备，还在对企业损失进行摸底，具体如何重建还没有成熟的思路。

　　其实，摆在经济部门面前的问题可能还远未涉及到重建的步骤。李永祥说，现在绵竹有450万平方米的厂房毁坏需要清理，严重毁坏的厂房还要排危，受损厂房需要通过鉴定才能使用，房屋和建筑体的拆除和排危是一个复杂的过程；另外6万台套机器设备被掩埋，需要专家来鉴定、恢复，有些化工设备必须组织专业队伍才能处置。

　　另外，绵竹三个山区乡与外界联系的道路没有修通，这不仅是联系老百姓的，而且也是企业经济的生命线，但是现在道路等基础设施建设还没有修缮。通往磷矿的道路没修通，简易道路修通需要半年时间，磷矿恢复生产也需要两年时间。

　　其实，在调查什邡的工业损失情况后，冯世良在其调查报告中列举了重建的四个难题：其一，受灾企业的危险建筑及装置，需要组织专业队伍爆破拆除；其二，不可恢复生产的企业，需要妥善解决职工安置问题，这些企业目前不能恢复生产，为了社会稳定，企业已经给职工发放补助，但时间不会长久，难以维持；其三，受灾企业不可恢复生产，但是属于淘汰产业，需要重新布局问题；其四，磷矿损失严重，磷化工企业恢复生产，磷矿供应问题十分严峻。

　　李先辉感叹道：“毁坏一个企业容易，但是重新建立起来也不是一朝一夕的。比如蓥峰也是30多年发展起来的，宏达的工厂也是有50年的历史。”不仅如此，目前余震警报还没有取消，轻灾企业恢复生产难以确定时间。“沃特龙服装企业5月23日回来200多工人复工，结果24日一余震又吓跑了。”李先辉说。

　　而更为关键的问题是，一些受灾企业是异地重建还是原地恢复重建还没得到答案。“这需要地质部门对整个地区进行地质勘测评估，并作出规划。”李永祥说，而这将不是一个短期能完成的事情，但是这却是重建的决定性因素，因而各个部门正在等待这个结果出来。

　　“这不仅涉及到是否符合建厂的问题，而且还涉及是否适合建立城镇、市区的问题，如果不行，就要搬迁。”绵竹市汉旺镇党委副书记徐文春表示。自从地震发生后，东汽汉旺基地是原地复建还是异地重建就成了讨论的焦点，目前官方依然没有给出准确的说法。

　　然而，“绵竹机械加工业要重整旗鼓，其恢复和重建又必须与东汽的重建相配套。”李永祥说。如果东汽搬走了，可能会影响到这些配套企业与东汽的业务联系，甚至绵竹整个机械加工业也不存在了，或者搬迁到别的地方去了。

　　未来还不可知

　　在此次地震中，磷化工业无疑是损失最为惨重的行业，也是未来发展最不确定的行业。

　　四川省全省磷矿资源合计为480万吨，这些产量就集中在什邡和绵竹，绵竹地区310万吨，什邡地区170万吨；而绵竹以清平磷矿100万吨为最大，什邡以金河磷矿的100万吨为最大。但是，这次地震，绵竹、什邡均为重灾区，磷矿全部受到损失，480万吨磷矿资源在短时间内难以恢复生产，据矿山企业测算，在国家资助的情况下，需要两年时间，才能恢复生产。由此可见，影响四川省磷化工产品生产已成定局。

　　冯世良说，这是对四川磷化工产业的严重威胁，整个四川磷矿全部毁坏，影响整个磷化工产业的下游企业，这些磷矿两年内都不可能正常供应，需要省外调运。下游企业将面临无米之炊。为此，冯世良专门在其调查报告的政策建议部分提出，加强要素保障，解决重要原材料供应，协调云南、贵州两省，支援四川480万吨磷矿资源。

　　其实，当地经济部门的官员已经意识到这个灾害对这个行业的冲击，产业转型和结构调整势在必行。日前，四川省省长蒋巨峰在绵竹察看灾情时就强调，重建不等于克隆，而是要升级换代。“这需要重新调整产业布局和产业结构。”李永祥说。

　　冯世良在其报告中也写明，对于不符合产业政策的企业，需要政府采取企业重组兼并的方式，调整产业结构。他举例说，什邡科华水泥有限公司、新金河水泥有限公司需要重建，但是属于小水泥厂，均不符合产业政策，应该淘汰，在这两个水泥厂周围有五个水泥厂，都是小水泥企业。建议按产业政策淘汰小水泥，整合建设一个大水泥企业，要由地方政府协调这两个小水泥厂的淘汰重组工作。

　　但是，正如前文所述，灾害的冲击不仅在于对单个企业的创伤，更在于一个产业链条的崩溃。什邡和绵竹的磷化工业已经毁于一旦，重建任务非常艰巨，而以东汽为核心的机械加工业也面临着空前的困难。而这两大行业都是当地的支柱产业，牵一发而动全身，甚至单是如何解决这些产业几十万产业工人的安置就业问题就着实困难。

　　更为重要的是，这次灾害或许将改变整个地区经济版图。因为一些产业的受损可能导致其竞争地位下降，或者转移搬迁，还有就根本不存在了，而这对地区经济的发展将是一个巨大的考验。

　　比如，绵竹汉旺镇此前有18家规模以上企业，但是此次地震灾害中受损非常惨重。因此，徐文春就表示，汉旺重建难度非常大，现在当地政府想方设法留住本地企业，也希望企业来灾区投资。而且徐文春恳请记者多反映一下汉旺的心声，这实质已经反映出当地政府的担忧。徐文春说，我们能做的就是努力把软环境做好，筑巢引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