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评：善待“没有建筑师的建筑”

中国现代建筑界对于民居价值的认识，来自于梁思成那一辈的调查和研究，刘敦桢通过《中国住宅概况》（1957年）一书比较系统地介绍了全国各地的民居概况。1964年，梁思成、王其明在北京科学讨论会（中国学术界在1949年之后的第一次国际会议）上发表了名为《浙江民居》的论文，这篇论文引起了来自44个国家和地区的学者的关注。

没有建筑师的建筑”遍布范围更广、历史更悠久

就在同一年，德国建筑大师伯纳德·鲁道夫斯基在美国现代艺术博物馆举办了一场名为“没有建筑师的建筑”的展览。他向关心现代艺术的人们展示了一些出自底层社会、欠发达地区、第三世界国家的建筑和构筑物的照片，诸如古巴比伦地区的巴别塔、荒野中规模惊人的剧场以及“用动物的粪便、泥巴、死的或活的植物建造的建筑”。

伯纳德·鲁道夫斯基曾对洛阳传统民居——天井窑院给予高度评价，称其创作大胆、造型严谨。这些窑院各具特色，有的是“连套窑”，即主窑后还有套窑；有的是“拐弯儿窑”，窑洞一侧有一段狭窄过道，里面别有洞天；厨房则是单独开出的小窑，开在院子东侧或西侧。

窑院排烟的方法更显出农民的智慧，不知最早是谁灵机一动，从地锅灶台的炉膛横着向外凿出一条凹槽，凹槽外侧用瓦片和泥密封好，直通窑洞直立外壁。炊烟常把外壁上侧熏得黢黑，但再大的雨，也不会导致倒灌。洛阳农民利用自然条件，用最丰富的想象力创造出冬暖夏凉、适宜人居的建筑，这本身就是人类智慧的显现。然而，随着社会发展，这些无名的老建筑已渐渐被人们遗忘。《纽约时报》中文网曾刊文呼吁保护世界各地日渐消逝的古老民居，天井窑院榜上有名。

相比于建筑师设计的作品，“没有建筑师的建筑”遍布范围更广、历史更悠久，也正因为如此，眼下中国对于乡村和城市的轰轰烈烈的改造使得它们消失得更快。每个人，每时每刻，可能都像1964年那场展览之前的人们那样，在意识到这些东西的价值之前就错过了它们。

1994年11月，世界遗产委员会在日本古都奈良召开了关于原真性的会议，原真性的一个重要原则就是强调历史遗存的可读性。凡是传统民居，必定会留下历史的痕迹，要承认不同时期留下的痕迹，不能以现代人的想法去抹杀它们。近年来，很多地方政府热衷于对古城风貌进行修复性保护。其实，真正想让一个城市具有古城风貌，恰恰在于维护和保护好这些真的“古”和“老”的东西，而不是拆掉，再去盖一片我们当下的建筑师自以为古城该有的民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