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榕：设计是一个阴谋

　　
建筑师 周榕

30年来，中国经历了经济、社会、文化秩序的重建，其中设计成为了秩序重建的一个工具。设计是针对公众而非私人的，可以说，现在的一切都建立在设计的基础之上。探讨设计的中国性，正是当代设计人必须直视与面对的设计现状。

　　针对目前的现状，建筑师、建筑评论家、清华大学建筑系副教授周榕在《艺文中国》论坛上的发言更是语出惊人：“设计是一个阴谋，是在现代化的历史趋势中产生的合谋。”究竟什么是设计，怎样看待设计、建筑、艺术，它们之间到底有着怎样的必然联系，周榕将给出我们怎样的答案？

　　结合当今建筑设计的实际，周榕觉得，做产品设计是要相对自由和容易一些的，做建筑则更加困难，但当建筑、艺术转变为设计后，设计秩序就会产生若干分离：设计者不再是工匠，与现场分离，设计者和使用者分离，设计的产品和文化传统分离。即“这个阴谋导致设计成为了某些人的权力。”周榕如是说。

　　那么，我们应该如何解读这个阴谋所带来的分离呢？周榕给出了诠释，他说：“其实，让建筑师去做产品设计，总有隔靴搔痒的感觉，或者是借他人酒杯浇自己胸中块垒，好像并不是真正在做设计。如果要我们谈设计的话，可能还得把设计这个概念作一个界定，到底什么是设计？我对设计的理解就是，设计其实不是艺术，是在现代化的过程中产生了设计。在现代化运动之前，建筑师这个职业只是建造建筑。当建筑、艺术同设计结合之后，分离便产生了，同样，这些分离对设计也有着至关重要的影响。”

　　最不容忽视的就是设计者同现场的分离。记者曾在采访的过程中，亲眼目睹设计师对着电话听筒大声埋怨：“你是怎么做的，不是已经把图纸给你了吗？”相信这样的场景也非偶然，针对这一现象，周榕坦言：“这个分离挺可怕的。以前建筑师做建筑，一定会在现场工作。中国古代没有建筑师，只有匠人。很多的建筑都是非常有经验的匠人做出来的，匠人除了提出自己的想法，还要跟在现场亲自动手施工。然而如今，很多行业中的设计者都跟现场分离了，现在的设计师已经不怎么去现场了，他们对于建筑的想象只是坐在一个空调房间里画出的图纸，再传递到现场，让工人去做，设计师并不直接参与生产，没有现场感，没有情感的链接，设计出来的东西，就一定缺乏生命力。”

　　除此之外，如果设计者与使用者之间是分离的，那么，对设计者来说，使用者是一个抽象的事物，对于使用者来说，设计者也是一个抽象的事物，大家只是通过设计作品这样一个中介来进行交换，这样的交换实际上是很糟糕的一件事情，会导致作品也变成一种相对抽象的东西，更看不到任何情感的内容。

　　同理，当建筑、艺术同设计结合后，设计的作品同文化传统也产生了一定程度上的分离，设计产品的本身有一个自身的逻辑，当被抽象出来之后，这个逻辑便和具体的生长环境不产生任何关系了，这个逻辑放之四海而皆准，失去了自身特有的价值。

　　为什么说设计是一个阴谋？实际上，在周榕看来，设计的作用就是少数人可以控制的一种产品。回顾设计在中国的历史演变，从最开始为了引导生产发展的工业设计，到设计作为一种消费产品被推向市场，这期间，设计扮演了经济重建过程中的工具。面对中国现在的设计状态，绝对不能只谈数量而忽视质量，中国设计的精神更不是靠数量取胜，是要得“意”忘“形”，中国创造就是要通过意来取代形的。就在现代社会生产消费的这个过程中，设计还是要固定在具有特殊性的形态上，这个具有特殊性的形态就是一个很好的消费对象，它具有很强的视觉冲击力和吸引力，只有到了得“意”忘“形”的时候，再来谈设计的中国性，才是一个很好的时刻。

　　中央美术学院的宋协伟教授也曾经说过艺术也是一个阴谋。然而周榕觉得，艺术和设计有着本质的不同，如果说艺术是阴谋的话，那么它应该是一个私人的阴谋，设计则是公共的，是个体做出的产品然后诉诸于大众，是针对大众的合谋。在古代一个手工作坊的生产能力有限，它所控制的人群也是有限的，进入现代的大工业生产之后，这种控制能力就会非常强大，也就是说这个阴谋已经全面地渗透到了我们身边的每一处。回过头来再看现代的社会，说一切都建立在设计的基础上，就不难理解了。但是对于文化来说，还需要一个建立在设计基础上的文化传承。毕竟现在所谈的中国性大部分都是经验的传承。其实，文化说白了就是大家认同的形成一个有稳定内核、有一定外延形态的共同体，讨论设计的中国性，一定要弄清楚是经验中国还是设计中国，这才是特别重要的。

　　设计是一个阴谋，是在现代化的历史趋势中产生的合谋。

　　设计者不再是工匠，与现场分离，设计者和使用者分离，设计的产品和文化传统分离，这个阴谋导致设计成为了某些人的权力。

　　讨论设计的中国性，一定要弄清楚是经验中国还是设计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