隈研吾:借建筑建立新型社会关系
“隙间隈研吾2013中国展”自本月上旬在上海拉开帷幕,国内设计界保持了持续高度的关注。 该展览由两个部分构成两个相关的平行展,分别于上海证大当代艺术空间和上海喜玛拉雅美术馆两个展场举行。事实上,在喜玛拉雅美术馆内只有一件展品木板搭建、两层楼高的share house 11建筑模型。 share house直译就是合租房屋的意思。身为建筑师,隈研吾关注的当然不是建群租房赚钱,而是通过建筑空间的合理分割,形成住户之间紧密联系、共享互助的新型社会关系。这亦是隈研吾对建筑“隙间”由外而内的更深思考。 使用低价便于拆建的建材 在喜玛拉雅美术馆展出的实验性share house是一种全新的share house原型,构成材料只使用2440mm×1220mm×25mm规格的结构用合板。结构用合板搭建的墙与墙间隙,是居民的共用空间,厨房和洗澡间等被加到墙上,居民们在相互靠近的“树木”间隙中生活。隈研吾说:“选择了结构用合板这种非常便宜的建筑用板作为材料,它能够在组合时留出缝隙,从而建造出新颖、轻巧,满是隙间的share house。通过增减结构用合板,就可以自由地对互助之屋进行扩张、缩小和增减功能。正因为有了隙间,才能实现如此自由的变化。” 如何在建筑中酝酿出隙间,是隈研吾目前最重视的一点。从布局、外观到内部的细节设计,隈研吾希望建筑物的所有地方都能做出隙间来。他认为,物与物挤在一起、没有缝隙的状态,不仅仅会显得透不过气,更重要的是难以应对环境、状态以及使用方法的变化。也就是说,有隙间、通风良好的状态柔软又坚韧,建筑获得了自由;而没有隙间、紧密排列的状态,看上去给人整齐的感觉,实际上却非常脆弱。 隈研吾举例说,20世纪是被别墅这种建筑形式所引领的时代。为了住进那栋矗立在盈盈草坪上的白色“城堡”,人们拼命劳动,把一辈子都献给了这座“城堡”。然而,这种“城堡”却没有隙间,只为三口之家的幸福而封闭的“城堡”,容不下他人的进入,物理上、心理上、经济上都不留缝隙,人们不健康地生活在这座封闭的“城堡”中。 share house正是隈研吾打开封闭城堡,将隙间嵌入住宅的一种尝试。而采用结构用合板的另一个原因,是任何人都可以轻易地使用这种材料完成搭建也就是说,在合住之前,share house的住户们就可以以团队的身份,亲身投入建设过程。这正是隈研吾以建筑建立新型社会关系理念的最好反映。 灾难改变了建筑设计理念 share house是隈研吾隙间理念的自然发展,其中也多少受了日本3·11大地震的影响。只要稍加训练,灾民可以就地取材,快速搭建起临时的庇护所。针对地震后的应急居住,隈研吾还研究了一系列“临时建筑”,如空心的塑料砖,本身非常轻便,但搭建起来往内部注水之后,即可形成牢固可靠的房屋。他甚至尝试将十几把大阳伞联接,搭成一个可容纳10余人的帐篷。 隈研吾说:“人类历史上,每一回建筑革命的发生几乎都是发生在大灾之后。”1871年,芝加哥大火将全城木结构建筑化为灰烬。自此,强大的钢筋混凝土建筑耸立并流行开来。而近年来,世界各地频发的特大地震以及美国的“9·11”事件,则让不少建筑设计师意识到,一直以来被人们认为最坚固的建筑结构混凝土实际上极其脆弱:越垒越高的特性导致建筑本身稳定性越来越差,并且它的封闭将导致建筑内与外的分裂加剧。 3·11大地震发生之后,隈研吾前往受灾地考察。由于地震和海啸,震中附近绝大多数建筑都被摧毁,但鸟取县三佛寺的投入堂却完好无损。这座木结构的小屋悬挂在山崖上,看似危险却在大地震中幸存。隈研吾认为,不安定的事物是无法靠表面的固定来改变的,它最需要的反倒是柔软性,柔和的建筑自有另一种坚强。于是,隈研吾使用石头、木头和竹子在留出隙间的前提下进行搭建,希冀发现建筑的全新可能性。隈研吾也强调,自己喜欢木头、石头这些天然材料,但绝不是将自然和人工作为对立面。比如在塑料中加入玻璃纤维的“FRP”,虽然是人工材料,却也非常吸引隈研吾,并在建筑中广泛使用。另一方面,天然材料的回潮也是基于技术的进步。“我所追求的自然的建筑,是传统材料和现代技巧结合在一起,就是竹子、木头等自然的材料已经能够解决防火、防虫、防腐、防变形等问题。”隈研吾如是说。 隈研吾访谈 设计要保持对自然的敬畏 小时候的建筑学启蒙 记者:您为何会选择成为建筑师呢? 隈研吾:小时候,别人家的房子很多都是用新型建材搭建的,只有我家是木结构的平房,又旧又暗,土墙都要塌了,我带着自卑的情绪开始思考“家”到底是什么。也正因为如此,在父亲的带领下,我们一家都爱好修缮房子。在家庭会议上,每个人都会说出自己的意见和愿望。为了贯彻自己的主张,就算是小孩也要收集数据进行论证,这是我的建筑学启蒙。 真正下定决心要做建筑设计师,则是1964年小学四年级时,首次踏进丹下健三先生设计的代代木体育馆。阳光沿着美丽的房顶曲面从天而降的样子,我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 结实建筑针对“地点”而设计 记者:您讲到灾难往往会对建筑界带来革命性的影响。2011年发生在日本的3·11大地震,对您个人的建筑理念有什么影响? 隈研吾:当时我正在台湾出差,得知消息后立即给东京事务所打电话,打到一半就断线,之后就联系不上,回国时已经是两天之后。后来我们去灾区考察,那里也有我设计的建筑,但绝大多数所谓的现代建筑都被摧毁,反而是悬挂在山崖上的三佛寺得以幸存。由此我想,真正的结实是什么?用钢筋混凝土造出的房子并不意味着结实,真正的结实在于对“地点”的解读,了解建筑地点有什么样的自然条件,才能造出真正结实的建筑来,比如中国的窑洞。 另一方面,震后我想建造的是能够令人联想到“死亡”的建筑。看着20世纪由钢筋混凝土建造的华丽建筑,就会忘记死亡;忘记死亡就会失去对自然的敬畏。这样,人们就会在危险的海边建造钢筋混凝土建筑,对核电厂的增加无动于衷。 “中国竹屋”开启了建筑新路 记者:这次展览展出的许多建筑,有非常浓郁的中国风。策展人朱锷说您有从鲁班锁等中国传统中受到了启发,是这样吗? 隈研吾:日本与中国的文化有许多渊源之处,很难区分是不是直接影响了我。但从另一个角度说,中国开启了我的建筑新路。长城脚下的公社·竹屋是我做的第一个以竹子为主体材料的建筑,当时在日本国内对竹子做主体材料存在疑问,做了这个项目之后,竹子作为现代的建筑材料才逐渐得到认可。 我想,无论中国也好、日本也好,建筑中存在的“东方”理念会适用于整个世界的,它会成为世界范围内的设计关键词。我一直觉得我的任务就是将亚洲的设计在超越亚洲的环境中实现。 隈研吾1954年出生于日本横滨,1979东京大学建筑系硕士毕业。在日本设计和户田公司工作一段时间之后,他于1985~1986年游学美国。1987年返日成立空间设计工作室,1990年设立隈研吾及其合伙人事务所。 隈研吾早期建筑设计深受现代主义影响,之后转向崇尚自然的东方传统,建筑作品散发日式和风与东方禅意,在业界被称为“负建筑”、“隈研吾流”;又以自然景观的融合为特色,运用木材、泥砖、竹子、石板、纸或玻璃等天然建材,结合水、光线与空气,创造外表看似柔弱,却更耐震、且让人感觉到传统建筑的温馨与美的“弱建筑”。知名作品有龟老山展望台、水/玻璃、威尼斯双年展日本馆(1995)、长城下的公社·竹屋等。建筑专著有《十宅论》、《负建筑》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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