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绝没有敬畏感的设计

　　我们平时在为顾客做室内空间设计，且坚持自己专业意见的同时，必然很尊重顾客的意见。要做到点对点的服务，顾客有选择的权利，你不尊重顾客，顾客就可以选择别家。顾客必然有不专业的地方，比如配色、材质、空间和线条的处理等，但顾客是最终的使用者，不必与设计师讲理论，讲感觉就可以了。“虽然说不出为什么，但我感觉这样看起来不是很舒服。”有这么一句话就够了，设计师需要做的就是，通过专业知识和不断增进对客户的了解，来调整方案，直到客户满意，从心底里喜欢这个设计。

　　然而，现在的城市公共建筑，似乎根本不是这样的套路。各种大厦、酒店、博物馆，不是“跟风”就是“雷人”，而且当事者并不屑于理解公共建筑使用者——公众的感觉。问到设计师这是怎么来的，通常两招就挡回去了。一是概念范儿：这是西方最流行的概念，当代建筑最前卫的设计，将这种造型做到了极致；二是艺术范儿：来源于一个子虚乌有的灵感，这种灵感在其脑中盘桓已久，最终形成了这样的造型，这是艺术的美感。

　　我感觉，这是比较不负责任又没多少诚意的理由。刚才说过，使用者不需要理由，只需要感受。媒体、网络的声音，足够说明一切。没人为这些建筑欢呼，多半在嘲笑与自嘲中，我们也就能欣赏这些“雷人”的巨无霸了。专业上，多少设计师诟病于这些大体量的模拟造型和机械的形式复制，丝毫看不出美感，没有点对点的客户，不代表建筑师就完全自由了，可以随便折腾了。我想建筑师应该有更多的社会担当和社会责任，大体量的作品一经确定，不单会成为城市的地标，还会因为其持久性成为城市文化的一部分，是承载情感和归属的空间物体。

　　当然，业方也很关键。“雷人”方案出来，你可以不用。可现在一般采用落实的，都渗透着浓厚的业主的主观意识。没有对城市公民进行公示（或者公示只是个形式），一个人或几个人就拍板定案，不管专业与否。甚至设计师、开发商，都被牵着鼻子走。

　　博客和微博上有争议了，还很得意自己用出格的设计和匪夷所思的“雷人”设计博了众人的眼球，与一些营销的想法一样，没有争议就没有关注。并不考虑精彩的出位才是博眼球，低劣的出位只会毁品牌。当然他们也知道，再大的批评声，应该也没法让这些建筑建不起来。但这些建筑起来了，却是对公众视觉和情感的双重伤害。

　　这给我们的一种感觉是，没有敬畏之心。人们对舆论、民众、使用者都没有敬畏之心，甚至只有冷漠。敬畏之心是正常的人对自然和社会法则的敬重和畏惧的心理，是警戒和自省用的。我们都知道法律是必要的，道德也是必要的。敬畏之心就是两者共同作用的结果。古代儒家说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言。总的说，就是敬天爱人。道家是道法自然，也是敬畏规律。但现代，有些地方没有法律，可道德伦理又四处沦陷，直接结果，就是很多领域，没有一颗敬畏之心对待环境、民众和自己的工作。不觉得自己的行为与神圣感、责任感、影响性有什么关系。这会导致什么，也就可想而知了。

　　有个故事。宋朝书法家米芾，此人恃才傲物，按现在话说就是鬼才。他从不肯摘帽，更不肯低头，但米芾爱石成癖，每当他看到奇石时都要下拜，一边下拜还一边自言自语：“吾欲见石兄二十年矣。”此举差点使他丢官，他反而自鸣得意：“彼之所美，我之所恶也；我之所美，彼或恶之”。权势金钱人际关系也许在他眼中浑若无物，但他碰到自己视为自然和生命的东西，会油生敬意。而这种敬意同样会让他有更坚定的信仰。我们最怕什么？没有任何信仰。不是简单说宗教的信仰，而是道德、价值观、职业操守的信仰。对自己的工作和作品没有虔诚之心的人，他会做出让别人感动的东西吗？至少我不信。

　　我想，在合适的方面有一颗敬畏之心，久而久之，是会让自己与伟大同存的。反之，就是表面上的唯我独尊，实际中的渐行渐远，不管艺术还是行为，都会离了地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