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质感来自何处

　　城市的存在，起初是以防御自身为目的。没障碍，没聚集人口，没组织纪律，野外碰上兽群，冷兵器时代还是难免有死伤。没了野兽，还有敌对的人类。城堡城墙乃至长城，都是为了抵御对面的长枪长矛所造的。而之后，则无疑是以经济为核心目的。

　　欧洲中世纪后城市的兴起，都是缘于市集的发展。里斯本、鹿特丹、伦敦，有交易需求，制造需要，就有了这些商人和手工业者的聚集。而现在和未来的城市，诚然还有经济中心的需要，但更多的存在意义变为情感需要。因为公共生活都逐渐媒体化、艺术化，而城市是市民的共居地，是一个大的公共环境，将公共与艺术结合成特殊的领域，就是为了给人们创造艺术化的生存环境。所以城市公共艺术的建设，最终的目的并不是那些物质形态，而是为了满足城市人群的精神需求，在人们的心目中树立一个城市文化的意象。它是渗透到人们日常生活中的路径和场景，是通过物化的精神场所引导人们熟悉并了解自己城市的文化坐标。

　　怎样的一个城市能满足人的情感需要呢？方文山的《一个没有质感的民族》中提到：“台北市区的街上，每个店面的装潢都很有特色，看得出有某种美学的追求，都可以被独栋独店的欣赏。但你只要把镜头一拉开，一扩大，用较大的视野全方位地去看整条街和整个城市的轮廓，你就会发现根本就杂乱无章，城市基调混乱，房子盖得毫无章法。”“台北就像个浓妆艳抹下的模特儿，急于讨好国际的眼光，却根本就已模糊了自己原本的面貌，完全没有了自己的风格。”

　　规划上，国内的城市以保留古建为主，但多是在保护点，成线、成面的保护少。摒弃大拆大建的城市，巴黎算一个，这城市视“旧”如命，哪怕是街心的一座雕塑，路边的一座小教堂，民居的一扇窗，巴黎人都认为在讲述着他们每个拐角处都有历史的荣光。人们叫它博物馆城市，不想让它沦为简单的铁路交会点，没有文化遗产的城市。而城市质感上，现在的国内也是统一而较单调的。你只要不把镜头对准城市中具有象征性的地标，你就不太容易分清楚你现在处在哪个城市。因为城市建筑的结构和材质都是西式的。玻璃、钢骨、金属，每个城市的景观都很像。甚至山寨风一起，类似“鸟巢”的建筑都能在几十个城市的地方看见，满眼望去，全是钢骨外露的支架质感。

　　质感，是个有关生命力的词汇。而千篇一律的质感，无关生命力，更像是克隆体。一个城市的图案、色彩、造型，甚或留白、空间、神韵，很难用经济目的与利益来衡量。欧洲一个建筑学家说：“要达到城市的复兴，并不仅仅关系到数字和比例，而是要创造一种人们所期盼的高质量和具有持久活力的城市生活。”这里边事情复杂了，比如文化的积淀是建立在城市自然增长的基础之上的，你怎么在当下人为促进的城市化进程中注入文化的灵魂，恢复城市的历史记忆，建立城市的人文和场域精神，打造宜居的生存环境。

　　如果说生态的可持续发展，关键在于能源、大气、绿色、土地这些自然资源，那么城市甚至人类的可持续发展，就在于城市文化水平和文化氛围。芝加哥开建千禧公园时，没想到费用会严重超支，因为太多的功能区域被不断加入到这座城市最繁华街道之一的密西根大道上，那片占地20多英亩的区域。它获奖无数，或者可以说本身就是一个超级公共艺术项目，露天剧场、过街云桥、雕塑、互动媒体构筑体、生态环境景观。最重要的是，它被称为这个地方的城市客厅。给这个老牌工业城市带来了完全不同的质感存在，这种迥异又因为不是形单影只，而被更多人喜欢。质感是城市生命力的外在体现，而我们体现在外的，不应该都是一水几百米或越来越高的钢筋水泥的建筑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