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设计艺术中的禅宗境界（上）

　　禅宗与设计艺术的结合，成为日本设计师表现自己文化心理结构和审美感受的最佳选择。由于禅宗的渗透，日本设计艺术愈发显出灵性，它所传递出的禅意，表现出一种超然物外和极静的空灵意境。

　　当设计师内心和外物合二为一时，才能体会到空寂的禅意，步入“即空即有、非空非有”的境界。在日本，设计师们信奉简单的优于复杂的、幽静的优于喧闹的、轻巧的优于笨重的、稀少的优于繁杂的这一禅宗理念。

　　禅宗，起源于中国的北宋时期，由六祖惠能创立。因当时禅宗里即心即佛，解脱自我，无欲无求，无所矫饰，浑然天成的思想境界，十分符合宋代文人，他们长期以来被封建礼教所束缚，同时又有反叛的思想性格，很快便被禅宗的思想境界所折服。一时间，禅宗便成了文人墨客相聚时议论的主要话题。

　　后来，随着入宋的日本僧侣增多，日本的禅宗也逐渐兴盛起来。禅，原本为佛家的一个修炼法门。日本禅宗经过几代人的传承相袭，禅宗理念已转变为日本人平常生活中的一些智慧。然而，在日本的设计艺术中，禅宗更是一种独特的设计文化。

　　在日本，你常常会发现在繁华都市或僻静小城镇的商业橱窗里，只摆一件陶器，或花瓶中只插一束花，四周空空荡荡，空无一物。茶室里的墙壁上也只挂一幅字画，写极少数的字。茶庭中的枯山水，也是只放几块石头。其实，这便是禅心。

　　禅，推崇的不过是一种简朴的生活形式。正如同海德格尔所说的“人，诗意地栖居在大地”一样，人活着的最高境界是优雅地活着。而禅宗天人合一、宁静致远、中庸和谐的理念，与海德格尔所崇尚的境界是一脉相承的。

　　日本人不但信奉佛教，而且还信奉本国的神道教（即崇拜太阳神、树神和自然神），它是以尊重自然的原始自然观为教义的。因而，自古以来日本人多尊重自然的原始美，崇尚物体自然的状态，摈弃人为的痕迹，认为自然才是本来的美和真实。

　　在日常生活中，日本人很少用到光滑细腻的瓷器，他们多半是选择粗犷的、有厚重感的陶器。因为过于精致的器皿，易流于纤弱，而陷入纯技巧之中，反而令器皿呈一种病态之状。他们在注重器皿的材料和造型的同时，更注重器皿在生活中的实用性。绝大多数的日本人喜好手工拉坯的陶碗，因其造型自然朴实，毫无做作之态。他们认为陶器质地厚重、釉色朴素，具有重量感和安定感，而且手感舒适，便于把玩和端详，易与使用者产生亲近感，也符合日本传统民艺用品健康、朴实、谦虚的精神。尤其是对于身处工业化社会的现代人，整天面对批量的工业化商品颇为厌烦，却又无奈。但当他们回到家中，触摸手工痕迹明显、造型粗犷、釉色凝重的陶器，对现代人的心灵该是一种很好的补偿，使人有回归自然之感。

　　小巧为美

　　在日本的传统文化中，非常强调人与环境和谐共生的人生境界，强调在微小而具体的事物中体现出人的尊严。

　　日本人对自然界的景物素以纤细娇小为美。这或许由于日本狭长的岛国地形，缺乏大陆国家那种辽阔的疆域和宏大严峻自然概貌的原因。其周围接触到的多为小规模的景物，在温和而潮湿的海洋性气候中，自然形成了日本人的纤细感觉。

　　笔者在日本逗留时，曾下榻过和式旅店和西式旅店，它们尽管各具特色，但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小。在一个巴掌大的整体浴室里，洗脸盆、智能化的抽水马桶、淋浴、齐腰深的盆浴、垃圾箱一应俱全，这些迷你式的物品小的恰到好处，而且品质优良。卧室的狭小也令我大跌眼镜，在一间６平方米的屋内，草垫子铺的榻榻米占据整个地面，屋内只有一张小小的矮桌和一个台灯，一台 14寸的小彩电和电话，一个衣架和一只装和式睡衣的小木盒，这便是卧室的全部家什。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日本人善于在尽可能小的空间，用尽可能少的资源去做更多的事情，反映出一种在狭窄空间里回归安宁的家窄心宽式的住宅观，同时也体现了一种钟情于小巧、精致和优美的岛民心理特征和精神构造。而生活空间的狭小，也令他们钟情于轻、薄、小、巧的器物，如小茶壶、小碗和酒具等，个个小巧玲珑，当人们捧起这矮小的茶杯、陶碗时，在饮用和把玩之间，它很容易令使用者产生亲切和爱怜之感。让物体以矮小的形态呈现，这正好反映出禅宗的谦虚品格和神道教的朴素美学。

　　如果说中国人在物器的使用上推崇大而全的话，那么日本人则崇尚小而精。近期以来，日本的设计之所以能在国际上产生深远的影响，我们稍加分析，不外乎两个方面的因素：一为小而精的简约风格，二为日本人素来喜好小型化和标准化模数概念的产品。这正好迎合了国际市场的需求，使得日本的工业产品始终能引领世界潮流，风靡全世界。

　　于是，这个“小”，便意味着创造，这个“小”，也意味着智慧，这个“小”，也就意味着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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