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关注聚落？（上）

　　所谓聚落，指的是人类聚集生活的一个集合体。因此聚落概念的外延实际上包含两个部分：一部分是村落，也就是那种小的乡村；还有一部分——实际上是非常重要的——那就是城市。

　　聚落是活生生的，建筑与生活在里面的人是有关联并相互照应、互为一体的。

　　缘起

　　20世纪80年代初正是我读大学的时期，那时中国改革开放不久。当闭锁了几十年的国门向世界开启时，眼前所呈现的缤纷景象令人无所适从。在国力强大，建筑也必然强大的信念驱使下，我们将眼光聚焦在美国。

　　那时是1981年底，不少在20世纪70年代末赴美国考察的建筑师们陆陆续续回国，并带回成千上万张主题为国外建筑的幻灯片。记得当时对我们建筑系来说，备受欢迎的活动，就是请那些外国建筑师给我们这些没有见过世面的学生“拉洋片儿”。瞬间我们所有的观念都被“洋片儿”洗脑，不时谨记着“高楼大厦就是现代化，就是我们未来的生活”。

　　然而，这些建筑是在怎样的理论下完成的？在视觉饕餮后的理性驱使下，一连串的疑问接踵而至。这时，一个称为后现代主义建筑的概念伴随而来，它主张现代主义建筑已成过去，世界已进入后现代了。于是我们被这个后现代理论搞得更加无所适从。我们太落后了，世界已经后现代了，我们该怎么办？所以我们必须奋起直追，赶上这个后现代的潮流。所幸我们很快找到了出口，仔细研读当时文丘里的理论，似乎很多是从传统中找灵感，特别是那本《建筑的矛盾性与复杂性》的后现代经典著作，里面居然还有一张在中国园林中所拍摄的圆形门的照片。

　　对！我们应该从中国传统中寻找出路。用现代的材料来表现传统的形式，或加入文脉和符号，就可以让中国的建筑现代化，赶上后现代的潮流。于是，从传统中寻找文脉和符号，就成为当时建筑师的主攻方向，而对于我们这些学生，向传统学习自然成为主流。

　　在对文脉和符号进行主攻的过程中，由于传统建筑研究的对象不同，事实上呈现出两种趋势：一种是从传统的宫殿、庙宇、府邸和陵墓这些官制的、宏大的、正统的建筑中去寻找形式和文脉；而另一个趋势，则是从传统民居中寻找。记得当时有一本《浙江民居》（2007年由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重新出版）的研究著作，据说是20世纪50年代的研究成果，却到20世纪80年代才出版。由于是前辈们多年心血的结晶，这本书一出版立即引发了民居研究的热潮。加上当时建筑系的学生和老师并没有更多新建筑可以参观，于是民居便成为从那个时代直至今天的一个活的并能从中抽取多样性文脉和符号的研究对象。

　　然而纵观这一系列民居研究的体系，我们发现学者尽管在关注民居或宫殿庙宇和陵墓上有着对象的不同，但其实研究的根基却是一致的，那就是关注个体、关注村落中大宅院和有钱人的好房子。这一观点和立场正是受正统建筑史的研究观点的影响，希望在民间体系中寻找出民间的官制建筑。其结果也就是，我们仍将观察的视点放在个体建筑上，力图在村落中寻找村落中的宫殿、府邸和庙宇。尽管所有这些个体建筑均隶属于一个群体之中，但由于我们长年受到正统建筑史的熏陶，所以很容易对群体的特征视而不见，仍然力图从单一的对象中寻找出材料、做法以及形式上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