衞翠芷:突破限制寻发展
香港建筑师学会副会长 衞翠芷 发展用地不足、市民住屋“缩水”、历史建筑被清拆……寸土寸金的香港面对着各种不同的发展问题。香港建筑师学会迎来60周年会庆之际,现任副会长衞翠芷远赴英国,访问建筑师学会第二任会长、现年103岁的邬励德(Michael Wright)。两位生活在相隔逾半世纪的香港、但同样致力香港发展的建筑师对谈,感慨不同时代的香港,有不同的房屋问题,惟有在限制中致力突破,怀抱希望寻找新方向。 “没有听过邬励德?听过‘励德邨’吧?”衞翠芷说,邬励德是香港重要建筑师之一,曾服务香港政府逾30年,励德邨是为了纪念邬励德对香港房屋协会贡献而命名的。邬励德亦是香港建筑师学会27位创会会员之一,由1958年至1959年出任第二任会长。 “他认为没有年轻人愿意听一个103岁老人家说话,但他的分享确实让我获益良多”。这次原本为建筑师学会60周年而做的访问,已是衞翠芷第二次探访邬励德,两位生活在不同时期香港的建筑师,其实有着不少共同点,例如二人都任职政府部门,负责推动公共房屋发展。邬励德出任工务司期间,大量建造徙置屋邨和政府廉租屋;而衞翠芷八十年代中加入房屋署,曾参与公共屋邨设计建造、推动长者住屋及通用设施等,现时主要负责环保管理等事务。 邬励德倡公屋独立厨厕 衞翠芷说,邬励德在公屋仍共用厨厕的年代,提倡每个单位都应有独立厕所和厨房,其主张有“邬励德原则”(Wright Principle)之称。但衞翠芷早年研究公营房屋发展时发现,邬励德在上世纪五十年代初提出有关独立厨厕的建议,在当时可谓“不可能的任务”,因为那时基建十分落后,不但没有排污系统,甚至连供水都是大问题,以政府1954年在石硖尾兴建首个徙置屋邨为例,石硖尾当时属于九龙的边皮地区,屋邨供水喉需由慈云山接驳。 “当时听似没可能的倡议,现时是理所当然的设计,可能有时即使找对了方向,但过程仍然会有挫败。”衞翠芷认为,不同时代的香港有不同的房屋问题,亦各有不同限制,要致力突破才能求得发展。 香港面对土地供应不足,近年公屋轮候大排长龙,公营房屋面积亦“缩水”,衞翠芷认为,单从面积大小评论公屋,并不公平,“要提高居住面积,方向当然是好,但现实是条件有限制,如果以公营房屋的受惠人数看,细单位可能更合乎社会利益”。她指出,公屋近年采用环保及通用设计,更节省能源,亦适合不同人需要,无论从资源运用或房屋发展角度看,都是大势所趋。 建筑保育走向另一极端 “建筑不像流行曲,一年一年都留下一个节奏,但建筑留下的是一个更阔的时代痕迹。”衞翠芷认为,相对流行曲等快速更替的时尚潮流,慢慢变迁的建筑物未必被注意到,可能到了面临被清拆的时候,众人才惊觉,消失的可能是一个时代的印记。 邬励德亦有“政府山之父”之称,在五十年代负责统筹兴建位于中环的中区政府合署,而一度是中环地标的爱丁堡广场渡轮码头(天星码头),也出自他的手笔。今天,中区政府合署得以保留下来,天星码头虽已不复存在,但拆卸天星码头事件唤起社会对保育的关注。衞翠芷引述邬励德指,很高兴香港人近年开始重视保育,更坦言这有别于他对香港的认知,原因是香港早年的不少发展均视历史保育于无物,拆了不少有价值的历史建筑。 身兼香港建筑文物保护师学会创会会员的衞翠芷亦认为,香港的历史建筑保育迟了,而近年保育意识加强是好事。不过,现在同时有很多人觉得自己很会保育,认为什么建筑都要保,她形容这是“由一个极端走到另一极端”。 衞翠芷认为,发展与保育应该并存,而且互相彰显,但坦言保育要“保”什么却是很哲理性、亦很争议性的问题,以历史建筑为例,要考虑建筑物本身特色、历史性、社会性,与周边环境关系等,而保留历史建筑可以从不同层面考虑,例如保留一段历史,保留某位名人在该建筑留下的遗迹,甚至该建筑的不同时代痕迹等,要多方讨论,特别是近年社会常提及的集体回忆,更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故公众教育很重要,“保育绝对不是什么都要保,否则社会没有发展”。 年轻人是社会发展的动力。衞翠芷说,谈起香港的建筑师,邬励德形容他们水平很高,并勉励年轻建筑师要继续努力。衞翠芷认为,香港人灵活多变,即使近年本土的发展空间有限,但香港建筑师有国际视野,容易适应不同地方的建筑条例,所以走出去的发展机会很多。 小螺丝大作用 细微设计巨影响 衞翠芷两次探访邬励德,由衷感受到一个人要赢得他人尊重,不是因为头衔或职级,而是要有令人敬重的人格与作为。回顾自己多年的工作,兴建过大型屋邨亦做过“细眉细眼”的通用设计,衞翠芷认为,一颗小螺丝都可以有大影响,只有不轻视自己的工作、对人生抱有热诚,才是处世之道。 衞翠芷第一次探访邬励德是几年前做公屋发展历史研究,第二次则是去年的建筑师学会会庆访谈,最令她难忘的是,邬励德居然两次都是穿同一件外套,“那当然是很得体的衣服,但原来无论多显赫的人,退下岗位后,都会回归普通人,我们尊重他不是他的职级,而是他的人格、他做的事”。 衞翠芷加入房屋署工作30馀年,负责过不同的工作,她享受不同工作带来的满足感。她说,刚入职房署时负责兴建公屋,曾参与观塘翠屏邨、赤柱马坑邨第一期的兴建,由设计、监工到见证整个屋邨落成,“见到自己画的图则,变成几百人、几千人的家,那种满足感,是难以用言语形容”。 时至九十年代后期,房署开始研究长者住屋及通用设计,衞翠芷是第一代负责相关项目的建筑师之一,她形容自己的工作看来“细眉细眼”,但得到的满足感,并不比建成一幢摩天大厦小,“当时通用设计还是起步阶段,我们是摸着石头过河,试过学英国用拉绳灯掣,结果没有人喜欢;试过大手笔帮公屋厕所安装扶手,结果花了钱还被人嫌弃。但我们相信,适合不同人需要的通用设计是有意义,坚持下来才有今日的成果”。 “一个灯掣位、一个扶手,相对整幢大厦很微不足道,但就影响很多住公屋的人,甚至是周边向我们取经的人,正如一颗小螺丝都可以有很大影响”,衞翠芷认为,帮自己的工作找到意义很重要,所以她从来不会轻视自己做的每一件小事,“回看过去,原来时间很快过了,但只要你对生命有热诚,你会庆幸自己学到的每一样新嘢。” 图则变成实物 兴奋心情难忘 今时今日香港的女建筑师不少,足以撑起半边天,但八十年代入行的衞翠芷,就曾遇过建造业女性少,地盘无女厕的尴尬情况,但她最难忘是刚入职时见到“自己纸上的一笔”变成“地盘的一幅墙”的满足感和紧张,“那时每次到地盘都紧张得不得了,涂颜色就特别紧张,怕见到实物时其实是超丑样”。 衞翠芷于八十年代初大学毕业,她笑言多得早年的师姐“打下江山”,当她入行时,社会已普遍接受女建筑师,故此工作上也不会因为是女性的关系而受到刁难,但她曾经是所参与项目中的唯一女性,工地临时办公室在设计阶段时并无预备女厕,“那个(工地办公室的)图是我批的,跟足例,无问题,但看着看着,发现原来没有女厕?” 时移世易,愈来愈多女性加入建造业,衞翠芷说,现时她不时遇到全女班的项目团队,无论建筑师、工程师,甚至地盘管工,都是女性,“真正的男女平等不需刻意凸显女性角色,男女本来就各有长处”。 不过,无论多资深的建筑师都曾经是战战兢兢的“菜鸟”,忆述刚取得建筑师专业资格就负责建屋项目时,衞翠芷忍俊不禁,“读书时虽然画过不少则,但从未变成实物,一入房署就负责建公屋,一边画一边建,见到纸上画的线竟然变成幅墙,初时真是很紧张,落地盘就担心实物会同想像不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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