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ulframe：不同的领域，同样的声音

Soulframe ，建筑中国特邀评论员设计师、游戏制作人。 最初没有看中国好声音，这几天放假无事，直到决赛结束后才把所有比赛的视频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这档节目之所以会如此火爆，除了那些必然因素（节目形式，选手素质，运作炒作）外，可能还因为它会对不同的人群产生不同的启发，会让大家联想到自己所处行业中的人和事。 抛开音乐不谈，在各行各业中，我们一定会找到与自己行事风格类似的学员，与几个导师风格类似的上司、师长，从而产生一种共鸣。 譬如我，曾在国内外受过8年的设计训练，就觉得四位导师与我所遇到的设计课老师们特像，几乎从每一位好声音学员身上都能找到当年同伴的身影。读书时，常被分作10人一组，每组由一位老师辅导，经过重重评图和选拔，最后从每组中挑选一个优秀作品在年级评比中展示，而几位老师则会对作品进行各种点评、互掐，甚至插科打诨，情形与“好声音”如出一辙。 这个过程中，我们的老师一般会有这么几个类型：业界无可争议的主流泰斗如刘欢，人脉广阔、豪爽直率的大妈如那英，风趣幽默、创意非凡的（往往是外籍或有海外背景）如哈林，还有刚爬上教师职位的本校学长如杨坤。而同学也无非这几类：入学前就已具备相当专业水准的，转系过来的，复读考上的，谨小慎微的，当然也有充满争议的。 尽管我对音乐一窍不通，但节目中的师生互动让我倍感熟悉，导师的调教让我觉得似曾相识。学术泰斗刘欢最终把战队打造成了4个刘欢，让我想到清华建院里，凡是那些选老爷子当导师的，最终甭管你之前擅长什么，最后统统得做人居环境；在耶鲁建院如果选了埃森曼，那必定要做折线。于是，吉克隽逸最后决赛唱了首老山歌。 那英是市场的主流，像设计学院里活儿最多的商业设计老师，于是她留下了类似汪峰的梁博，而对才华横溢但会有市场风险的张玮视而不见。 杨坤是刚刚评过教授的年轻教师，他的目的是跟前辈混到一个圈子里去，所以尽量选择不会“出乱子”的学生。金志文不错，但他不可能抢过决赛夜其他三人的风头，但是平安、关喆就不一定了，于是他们不能上。 哈林是那种真想学点什么的学生心目中的好老师，他没有把学员向某个方向拉，他把金池、莫愁、、大山、师太打造成各自加强版。但这样的老师带出来的学生，必定会在国内设计院校评比中引发争论，且笑不到最后。 “刚才吴莫愁这个是……我想了半天，她那么弄，我没怎么看明白她到底要干什么，这到底是干嘛，这事没看懂！”——刘欢 这句话，实在太熟悉了，我当学生时，每次评图大概都要接受一次类似的教育。 许多人说决赛夜有黑幕，所以梁博夺冠。但如果你了解中国市场、中国观众的审美，就算没黑幕，如果你在其它文化创意行业有过经验，你会发现梁博夺冠简直是意料之中的意料之中。 微博上那么多人说喜欢莫愁，那是因为微博上的人根本不是中国市场的基石。中国的主流受众，在评判一个不熟悉的领域时不会看重独特性和创造性，而会看这个东西“像”哪个他们所熟悉的另外一样东西。“像”什么才是最重要的，而不是“是”什么。 譬如互联网上，中国的facebook、twitter、youtube，都屡见不鲜；游戏软件行业则说做WOW式的、暗黑式的、DNF式的，很快就有了认同感。如果你要做一个4M大小的都是像素图像的小游戏，没有杀怪练级和付费道具，只是自己搭搭方块，“懂行”的前辈就会把你看做是个毛都不懂的小p孩。直到这个叫Minecraft的游戏一天创造数十万美元的收入以后，下次前辈就会让你赶紧做个类似的了。 这个觉悟根本就是常识，就像吃饭要先张嘴一样。所以，梁博无论是在市场考虑下还是真的在观众投票下夺的冠，根本是常识。决赛夜的另外三个人无法很明确地说出他们像谁，也许只像他们自己，可是“自己”是一个未经验证的市场模式，无论是厂商还是消费者都会心存疑惑。而梁博完全不做自己，他用从开始到最后的表演明确直白地告诉了所有人“我就是学的汪峰、郑钧！我就是玩的他们这种调调！我能学他们学的惟妙惟肖！”这恰恰正是梁博夺冠的原因。 多数人对其他领域都不是行家，只对其中比较流行的部分有了解。大家回忆下我们去KTV唱歌的经历，我们认为的“唱得好”的都是什么样？是否大多人都认为跟原唱越像越好？其实并非全世界人民都是如此，譬如我们看老美K歌，老觉得“不好好唱”，总喜欢改词、拖调，然后自己瞎high——可是这瞎high如果到了专业水准，那就成了创新。 总之，吐槽容易，但轮到自己对不熟悉的领域做判断的时候，我们就会成为被专业中的人士痛骂的那种没品的三俗消费者。我们从小接受的教育和熏陶已经在骨子里植入了随波逐流的基因，这也许会部分改变，但绝不会彻底改变。 除了这些，再加上梁博具备了行事低调，四平八稳，造型朴实等一系列中国人喜闻乐见的优秀品质，最后还唱了一首爱国歌曲，他不夺冠，谁夺冠？ 还有个话题也挺有意思：据说中国好声音的冠军是要站到世界舞台上跟其他国家的冠军PK的。我看了一下美国好声音的冠军，真为梁博感到担心，因为连我这种对音乐一窍不通的外行都明显看出来双方在音乐修养、演出造诣、临场技巧上的悬殊了。从纯音乐上来讲，这就像暗黑3里练了个40级的人物，跟别的60级人物去打炼狱。 但问题恰恰在此：我们是否需要把世界的舞台看得很重？从中国其他许多行业，至少是我了解的建筑和游戏行业来看，更常见的情况是——即使见识过了国外60级水平的人，首选的做法也不是去国外拼60级，而是花很小的精力做出20-40级的产品，去farm只要20级就可以生存的国内市场，而更奇妙的是，用一大堆20-40级的产品在国内市场farm，居然会获得比国外用60级farm更大的收益。因此，“海外”一词成了一种噱头，说白了还是在国内用——没有人会真想着做出60级的东西拿到那些需要60级才能生存的海外（欧美）去，至多可能在那些同样20-40级的市场（如拉美，东南亚，非洲）会发展得更不错。 国内的市场还远没有达到需要专业程度达到60级的产品。以建筑来说，大多数人不需要什么高品味的精致小别墅，而是需要大片的经济适用房；以游戏来说，大批玩家需要的不是主机大作上细腻的情感调动或独特的视觉风格，更多是各种满足一时杀戮需求或干脆就是打发时间的网页游戏。而从音乐上来说，也许市场还没有到向一档选秀节目苛求独特风格的程度，一个小汪锋足以让人满足。至于世界舞台，到时低调处理过去就好。 这时，就看各人发展的究极目标是无视国界的，就想在自己的领域上往尖端上牛逼，还是最大程度满足国内的低级需求。多年前，有个老师说过句有点反动的话：“中国市场这样的快速膨胀，对一个行业的综合品质来说只有拉低作用。”当时他针对的是不少国际著名的建筑师，却在国内设计了低俗的作品，完全无法与他们在国外的作品相比。“到最后，所有老外都装傻，都到中国来迎合三低群体的需求，整个行业的品质就下去了。” “那为什么没人逆袭到最凶残的欧美主流去磨练呢？” “因为大家都知道，国内的大师到了国外就变成三流了。不如轻松点，国内都自己人，大家都心知肚明，不累。” 最后，关于好声音还流传着一种阴谋论观点，请大家不信谣、不传谣：到了世界好声音舞台上，会宣布梁博因故去不了，而让第二名的莫愁顶上，因此莫愁也是内定的。如果这阴谋论是真的，那就更像其它行业了。前几天我去了一个朋友的公司参观他们开发的产品，国内版本四平八稳，但还准备了国际版——用色挺大胆，设计前卫。问为什么不直接把这个投放在国内，朋友神秘回答“你懂的”。 “你懂的”，其实一直没太懂，看完好声音好像又多懂了一层，但是离懂透还差不少。各行各业的大家，你们“懂”到了哪一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