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对高句丽王陵的考究

　　1、高句丽王国及其王陵的分布

　　从史料分析，高句丽王国历史上存在705年，从公元前37年（西汉）到公元668年（唐朝）。雄踞今我国东北和朝鲜平壤一带，共任28位国王，国都三治两迁，王陵均在都城附近，这一点学界无所争议。从1913年日人关野贞等到好太王碑实地调查，对高句丽王陵进行了研究。到了21世纪的今天，学界对高句丽王陵的研究已有一定的深度，却很难得出终极的答案。如方起东先生的《千秋墓、太王陵、将军坟墓主人的推定》；李殿福先生的《陵慕建筑》；魏存成先生的《集安高句丽大型积石墓王陵》及李淑英、耿铁华先生的《高句丽王陵及相关问题研究》等。高句丽王陵与我国现存的许多古代重要帝王陵园一样都是统治者以大量人力、物力修建规模巨大的陵墓，以及用来供奉、祭祀、朝拜的建筑，即所谓“陵寝”作为推崇皇权和加强封建统治的一种手段。由于他们十分迷信，推行“事死如事生”的礼制，所以“陵寝”是按帝王生前当时礼制的需要而规划和表现的。高句丽王陵园的礼制有一个逐渐完善变化的过程。从始祖东明圣王，葬龙山及第三代大武神王“三年春三月，立东明王庙”到第十九代王广开土王陵园立碑明烟户，这时高句丽王的陵园制度已完善。

　　高句丽王陵位于都城附近，这是学界共识，但文献记载很少，具体位置不能确定，只《三国史记》有些明示，还不完全。始祖朱蒙“四年秋七月，营作城郭宫室”。即早期国都纥升骨城，今辽宁省桓仁县五女山城，死后葬龙山，应在桓仁县内。现有人考证为今桓仁县北甸子乡大庙山上，可为一说。第二代王琉璃明王“二十二年冬十月，王迁都于国内，筑尉那岩城”。国内即今吉林省集安县国内城，尉那岩城即丸都山城。到第二十代王长寿王十五年，移都平壤，今朝鲜平壤的安鹤宫和大城山城。这样集安应有18座王陵，《三国史记》记有死后葬地，只第6、7代王无。而朝鲜平壤应有7座王陵，《三国史记》无葬地，根据李殿福老先生考证[2]“这7座王陵，应采用了封土石室墓的形制，很可能仍然修筑于旧都国内城附近。因为迁都平壤以后，国内城仍然以陪都的形式存在于世，另外，亦有可能受回葬祖茔之地的习俗约束”。最后第二十八代王，根据《三国史记》应葬在中原唐京师颉利墓左。

　　从现在可确定的高句丽王陵均建在山坡、山上或肥沃的平原地带。

　　2、高句丽王陵的形制特征

　　史书最早记载高句丽葬俗：“男女已嫁娶，便稍作送终之衣，厚葬，金银财币，尽于送死，积石为封，列种松柏”，可以看出，高句丽人对丧葬十分重视，实行厚葬，并积石为封，即早期的积石墓，该民族的特有葬俗，体现在王陵上即高大的积石墓，用山石或河卵石，又有方整人工修凿的大石条堆砌而成。均为方形或略长方形。《北史·高句丽传》记载高句丽葬俗：“死者，殡在屋内，经三年，择吉日而葬，居父母及夫丧，服皆三年，兄弟三月。初终哭泣，葬则鼓舞作乐以送之。埋讫，取死者生时服玩车马置墓侧，会葬者争取而去”。这段记载应为土坟时期。积石为封，土坟为埋。后期王陵应为截尖方锥形封土大墓，并有鲜美的壁画。

　　现在集安高句丽王陵的确定，学界无争议的有临江墓、西大墓、千秋墓、太王陵、将军坟等。基本上都是积石大墓或方坛阶梯积石大墓，另有一些特别大的封土墓，发掘几座已发表，从规模封土形制和内部结构及壁画内容，都反映出王的气度。而高句丽古墓总体的演变形制也是从石坟到土坟的程序。而土坟最早应在公元三世纪中叶即已存在，所以高句丽中后期的王陵应为截尖方锥形封土大墓。这样高句丽王陵的形制从外表结构看应为：①积石大墓；②方坛阶梯卵石大墓；③方坛阶梯积石石室墓；④方坛阶梯石室大墓；⑤方坛阶梯截尖方锥形封土大墓；⑥截尖方锥形封土大墓，并墓室绘有色彩精美的壁画，内容丰富，有大量龙的图像。

　　2.1第一种形制：积石大墓

　　以集安临江墓（JYM43）为例：属洞沟古墓群大型墓葬之一。位于龙山西南麓的一小山顶上，整个山顶即为墓葬。墓的四周是集安果树厂村的果园。墓西有10余座小型积石墓，南为断崖，崖下是公路，南距鸭绿江仅500m，两距太王陵360m，距国内城约4km.墓东侧20m外有一与墓同宽，最长约60m的一个三角形积石遗迹，现存积石内夹有耕地，已被破坏，但邻近墓的一侧，积石比较集中的还存有一个长与墓同65m，宽16m长条形遗迹，应属墓的附属建筑。墓用自然山石堆砌，因无大石条角石，现眼见为圆形。墓周长255m，现存高4.5m。墓顶已被破坏，呈一大坑，曾被用作备战的掩体，可见近代的红砖等。不见规整的墓室石条，也就是说墓室比较简单，无规整的圹室。墓上瓦砾较多，唯墓顶最多集中分布。均为灰筒瓦、绳纹板瓦，少褐黄、红瓦片，还见一红板瓦头部为斜方格纹，身为绳纹。不见瓦当和砖，墓上有简单建筑。

　　2.2第二种形制：方坛阶梯卵石石室大墓

　　例如集安西大墓（JMM500），属洞沟古墓群重要墓葬之一。位于县城西5km以外的麻线墓区西端。南距鸭绿江约1.5km山坡上。墓北依安子岭，南眺麻线沟河谷平原，所处较高，规模宏大。墓葬为方坛阶梯上用卵石包封石室墓，早年盗掘，破坏相当严重。墓室被毁，墓被从中间南北向盗一大沟，深约5m，把墓分东、西两部分。乱石中散见石条和白灰块，应有石室。从保存稍好的东南角观察，尚有一级七层加工精细的大石条垒砌的阶坛。阶坛上墓用大河卵石包封，可见当年盗墓者，应有相当可观的人数。与此墓相同的形制，被盗形式一样的墓还有一座，编号为麻线墓区（JMM211号）位于西大墓东，规模宏大，也属王陵，被盗的时间也应相同。

　　2.3第三种形制：方坛阶梯积石石大墓

　　千秋墓和太王陵均属此种，如知名度很高的太王陵（JYM541），同样是一座非常重要的墓葬。位于国内城东4km禹山南麓岗地上，南距鸭绿江约2km，东南距好太王碑约200m，昔年墓上残瓦中曾发现有“愿太王陵安如山固如岳”的铭文灰砖，因以名之。

　　现存太王陵为方坛阶梯积石石室墓，正方形，边长66m，残高14.80m，墓向180°正南向。此墓由数层从墓底四边层层内收坛砌成。墓室筑于墓顶，现以暴露在外，早年被盗，现尚可辨明至少有七级阶坛，每级阶坛由数层修琢工整的长方石条叠压垒砌，层间稍内收，并凿有凸棱石条相吻合，以防石条外移。阶坛内以河卵石填充。阶坛外每边用5块巨型花岗岩斜倚在阶坛石上，为护坟石，作用为防止填石重压形成外张力破坏陵墓的整体建筑。现存13块分布墓的四边。每块高3m～5m，宽2m～3m，厚约1m，估计重量在10t以上，可见用工量之大。

　　墓室现暴露墓顶上，最接近墓室的阶坛与墓顶之间有一段用山石封护，估计当时墓室也应用山石包封，那就是说太王陵与将军坟不同，阶坛并不到墓顶。墓上乱石之中遍布瓦砾，有筒瓦、板瓦、纹饰瓦当、铭文砖等。有深灰和黄灰数种。从出土铭文砖我们推定是第十九代王谈德，谥号“国岗上广开土境平安好太王”无疑。

　　2.4第四种形制：方坛阶梯石室大墓

　　如将军坟（YM0001）被人们赞誉为“东方的金字塔”。洞沟古墓群中最特色的一座王陵。正方形，墓底每边长均为31.58m，墓高12.40m，共用1100余块精细加工的石条垒砌边缘，内以河卵石填充。共用石材近6000m³，特别雄伟。位于集安县东北4.5km的龙山脚下，西南距好太王碑1km，北依龙山，南为开阔的向阳坡地。地势较高，视野开阔，遥望国内城与鸭绿江。整个墓葬方坛阶梯一直到顶，共七级阶坛。均用精细加工的大花岗岩条砌筑。第一级为四层石条堆砌，其中最大石条长5.70m，宽1.12m，厚1.10m。以上六级每级由三层石条砌筑。第一、二层石条上部凿有宽约7cm～8cm的凸棱，层层内收相叠，为防墓石外移变形。墓的四面各置3块护墓的巨石。除北面破坏掉一块外，现3面还有11块，其中最小的一块重15t。在墓南面第三层上起筑墓室，墓道口设在第五级的中央，墓为南向。墓室呈正方形，每边长5m，高5.5m.墓室顶端各置一大石条为梁，使藻井成为一层叠涩，其上加一整块巨石板覆盖。墓室内有两座东西排列的棺床，棺床的周边凿有凸起的边缘。墓葬顶石外部四周砌筑的石条上凿有20多个圆孔，等距排列一周，墓顶曾有瓦当和板瓦片，还发现有铁链，可知墓上有建筑。

　　2.5第五种形制：方坛阶梯截尖方锥形封土墓

　　黄型的应为今朝鲜平壤附近的东明王陵，形制很大，墓室内有壁画，是一座王陵，没什么问题，学界都公认，只是认定是高句丽的哪个王有争论。集安也有此类大型方坛封土墓，但还不能定为王陵。

　　2.6第六种形制：截尖方锥形封土大墓

　　集安火车站前南面有7座高大如盔的封土石室墓，这就是著名的四神墓和东西一字排列的五盔坟1号～5号墓等，其中2号墓最大，还没有发掘。

　　以上王陵墓的六种形制与高句丽总体墓葬石坟和土坟的演变完全相吻合。早期的石坟：积石墓→方坛积石圹墓斗方坛阶梯积石石室墓→方坛阶梯石室墓；中、后期的土坟：方坛封土石室墓→方坛阶梯封土石室墓→圆丘形封石室墓白→截尖方锥形（履斗形）封土石室墓。而王陵仅存在于：大型积石石矿墓→方坛阶梯积石室墓→方坛阶梯石室墓→方坛阶梯截尖方锥形封土石室大墓→截尖方锥形封土石室大墓中。这也是高句丽王陵的发展演变全过程。但也有特殊例外的形制，只是第四代王解色朱一闵中王生前就定死后葬在闵中原的石窟中。

　　3、高句丽王陵的礼制特征

　　高句丽的王陵礼制，有着十分鲜明的自身民族所独具的特征。即积石为封，列种松柏。他们注重学习外来礼俗，在民族文化发展的过程中，不断地吸收外来文化，尤其是中原秦汉文化的王陵礼制对高句丽民族王陵文化的发展影响深邃。立宗庙、陵寝、墓碑、石柱等，到好太王时期可以说高句丽王陵礼制已经完善健全。

　　3.1宗庙

　　文献最早记载立神庙，“始祖东明圣工……十四年……王母柳花薨于东扶馀，其王金蛙以太后礼葬之，遂立神庙[6].又第二代王琉璃明王……二十七年……王太子解明……以枪插地走马触之而死，时年二十一岁，以太子礼葬于东原，立庙，号其地为枪原”；第三代王大武神王，“三年春三月，立东明王庙”；第八代王表大王时“三年秋九月，王如卒本，祀始祖庙”。后来的高句丽王时常到卒本朝和拜祭祀始祖庙。可是以后各代王死后文献均不记立庙，只记王号。应是《三国史记》一书的漏记。从第十六代王故国原王“十二年……燕王……发美川王庙，载其尸……”说明各王都应有立庙，是必不可少的礼制，庙应建在墓侧，方便祭祀活动。但目前还没有找到和发掘一座高句丽的宗庙。

　　3.2寝

　　从先秦到西汉帝王陵园中设有“寝”，位于墓上建筑，里面陈设有生活用品、家具和卧具等。人们相信人死后灵魂不灭，起源于原始宗教迷信。高句丽王陵石坟几座大墓，如临江墓有许多灰绳纹板瓦、筒瓦、脊瓦；太王陵墓上出土完整的瓦当，带铭文的砖、瓦等；西大墓、千秋墓均发现有大量的灰瓦和纹饰瓦当、铭文砖等；将军坟墓顶也同样出土一批板瓦、莲花瓦当，还有铁链等建筑遗物，墓顶四边的石条上还保存着许多柱洞。像这样墓顶出有大量砖瓦的墓还有禹山3319号墓和992号墓等几座，也出有卷云纹文字瓦当等。这些都足以证明高句丽王陵墓上有“寝”的建筑。

　　3.3墓碑

　　史书中找不到立墓碑的记载，但从好太王碑中明确记载“自上祖先王以来，墓上不安石碑，致使守墓人烟户差错。唯国冈上广开土境平安好太王尽为祖先王墓立碑，铭其烟户，不令差错”。对“墓上立碑”的问题是在墓上或墓侧方起东先生有论证。从目前发现3个无铭文碑，八角、四角均为柱状，高1.60m左右，均立于集安洞沟古墓群中的截尖方锥形封土墓的墓侧或盗坑中，但这三座墓并不属大型墓。文字碑两座，一为“好太王碑”，位于集安国内城东冈上，上书1775字的长篇汉字碑文，它记载高句丽建国神话，王族世系和好太王生平业绩之外，还铭记了330家为广开土王陵守墓的烟户清单，包括其和身份、来源和职守等。另一座朝鲜半岛南部忠清北道“中原高句丽碑”。是1979年8月中原郡可金面龙田里立石村村口发现的与好太王碑类似而矮小，碑身高1.44m，宽0.49m～0.55m，厚0.37m～0.38m，碑文汉字隶书，四面环刻，碑文是研究高句丽侵略百济及与新罗边境友好睦邻的重要史实资料。

　　3.4石柱

　　石柱也称华表，它是一种标志。古代时常被用在宫殿、宗庙、陵墓等建筑的前面。墓道立华表西汉时期已很流行，到东汉才盛行。根据《水经注》记载东汉官僚墓前，常常树立有石柱，如《清水篇》所记桂阳太守赵越墓等的墓前都树立有石柱，石柱被用作神道的标志。《后汉书·中山简王焉传》“墓前于道建石柱以为标，谓之神道”。现集安发现石柱二个位于集安火车站南0.5km，国内城东2.5km一台地偏北部，东西分布，均为方锥形，上窄下宽，两柱相距40m，柱高2.2m～3.6m，宽0.34m～0.77m，柱身经修琢，断面呈正方形，其上不见刻文，柱顶为不规则圆形，未见加工痕迹。两柱内侧各有一个八角形础石，加工精细，与柱基相距4m～5m不等，当与石柱有关的遗存。在石柱北1km余禹山南麓坡地上，有一组规模较大的墓葬，即所谓“五盔坟”与“四盔坟”这组墓葬封堆高大，排列有序，主次分明，似为一处王室墓地，石柱做为其神道华表也是有可能的。

　　3.5列种松柏

　　“积石为封，列种松柏”。现积石墓大量存在，而列种、松柏早已无存。但从文献记载中可见高句丽第十一代王东川王“八年……，太后于氏薨，太后临终遗言曰，……请葬我于山上王陵之侧，遂葬之如其言。……植松七重于陵前。”说明种植松柏树几重也应有严格的规定。

　　3.6烟户

　　见于最早记载是在第八代王新大王时期“十五年秋九月，国相答夫卒，年百十三岁……及以礼葬于质山，置守墓二十家”。这是文献唯一记载守墓的烟户；另一处即是最著名的“好太王碑”上记载守墓户分“国烟”、“看烟”总计330户，可见规模之大，陵园之宏伟。

　　考古研究与文献研究的不断发表相得益彰，使长期笼罩在层层纱幔中的一系列疑难问题逐步显露出清晰的轮廓。

　　高句丽存在从西汉到唐代，王陵的礼制建置是根据时间的不同，逐渐完善，与中原王陵礼制的统一。宗庙、寝、碑等，这是宗法制和封建政权相结合的反映。

　　高句丽王陵有自身的民族特点，又吸收中原陵墓的风俗，即从石坟到土坟的转变。石坟王陵从高大积石到方坛阶梯石室，中、后期的大型截尖方锥形石室封土墓，由于时间、空间的变化，王陵的形制也发生重大的演变。大型截尖方锥形封土墓（覆斗式），是汉代王陵的典型墓制。以方形为贵，都作正方形覆斗式，确切的说应受燕国的影响。在刘敦桢主编《中国古代建筑史》一书中认为西汉累土为方锥形而截去其上部，称为“方上”。此种形制的王陵一直延续到唐代以后，而只限于王陵、皇族使用。可以认定高句丽王陵中、后期一定是大型截尖方锥形封土墓，并绘有中原神话故事传说的神灵题材的壁画，都反映出和中华王陵文化的一致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