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与北京”：为了正在消逝的生活
摘要: “十年九遇才照那么一次相” 北京市西城区共有247栋简易楼，它们多是上个世纪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建成的。方方正正红砖红瓦，在那个时代，能住进简易楼里是件令人羡慕的事儿。王大爷家就住在这样的一栋简易楼里 ...
| “十年九遇才照那么一次相” 北京市西城区共有247栋简易楼，它们多是上个世纪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建成的。方方正正红砖红瓦，在那个时代，能住进简易楼里是件令人羡慕的事儿。王大爷家就住在这样的一栋简易楼里，离后海近年兴起的聚集了众酒吧商店的闹市街区不算太远，离宋庆龄故居也只有步行的距离，他们家楼上楼下加在一起，也有个40多平米了。 从王大爷家出来拐个弯儿，斜对过，就是望海楼。那里正在进行的是一个名为“北京和北京”的现代艺术展览。王大爷拍的照片此时正在望海楼里，和另外几十张黑白照片一起，以一种十分前卫的方式被展示着：所有的照片被无规则地钉在只有一面开口的木头盒子内壁。一个小小的射灯从盒子顶部垂下来，光线并不耀眼，但足以让人把照片挨个看得真真儿的。有张照片拍的是身穿白大褂的大妈在胡同口给一位身材略显富态的中年男性理发，这就是王大爷的作品。 5月底的一个下午，敲门声吵醒了正在午睡的王大爷。来的是一个学生模样的小伙子，是中央美院的学生。他递给王大爷一张纸，上面印的是小伙子前来拜访的缘由：原来他是代表中央美院和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来发放相机的，他们在搞一个活动，让什刹海附近的居民自己照自己的生活，出色的作品最后要拿去评奖，奖品是一架真正的照相机。关于摄影，用王大爷自己的话说，就是“十年九遇才照那么一次相，根本是个外行”。他拍的都是天天在眼皮底下的：有下象棋的，有理发的，有大杂院的角落、房檐儿，还有胡同口…… 王大爷是个老北京，祖籍在通县，全家在城里定居的年头算起来也不下百年。搬进什刹海简易楼之前，王大爷家在德胜门的西绦胡同，那在以前可是有名的穷地方，1969年，北京下过几场大冰雹，王大爷家原来的房子就那么塌了，一家人合计了合计，最后只好把房子卖给了政府。那时什刹海的简易楼已经建成，而且基本住满了。王大爷辗转找到房管部门，一家九口人终于落实到了2个单间。王大爷对记者说，60年代那会儿的观念里觉得这简易楼可美了，代表了现代化，楼里还有厕所呢！ 王大爷住在什刹海也有几十个年头了，说起这里的事儿可是头头是道。他告诉记者，这里原是永定河道上形成的湖区，明清时期这片水被划分成内三海（南海、中海、北海）和外三海（也就是什刹海，分为前海、后海、西海积水潭），在北京二环以内找片水很难，因此这块地被当地老百姓看作是块宝地，要说拆迁，政府收购房屋的资金按每平米价格来说，不算低了，可是每家只有二三十平米的住房，总的算下来，这钱只够在北京郊区买房子的，因此说要拆，谁都不会情愿搬。 “但这事儿你还没辙，一旦变动了，大家都得跟着政策走，今后盖了高级的楼（我们）肯定也搬不进来了……”王大爷说话这会儿，表情已是无奈。那时候老人们下棋的胡同口可能已经不再，穿白大褂给人理发的大妈也许也会搬走，更别说那老得掉渣儿的房屋瓦砾……以后谁还记得这里曾经的模样？有了现代化的影像工具，人们试图记录这里的文化。王大爷拍的照片也许会一直被妥善保存，他没有想到，自己在偶然间不经意的拍照，记录的是一种他们无意识的生活，却又是可以被称为历史的东西。 望海楼的照片盒子 王大爷拍摄的照片是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启动的“历史文化地区的社会可持续性”国际项目的一个组成部分。 在关于这个项目的介绍中，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关于亚洲国家城市改造的描述是这样的—— “在过去的几十年里，在整个亚洲特别是在中国，对旧城内部的拆毁已严重地破坏了固有的社会构造，并导致被强行搬迁出这些历史中心地区的居民群体的不安。 北京自1980年以来更是经历了多种类似的变化。城市扩展为从东到西160公里和从南到北170公里的更大的市区，在10个区和多个乡县里居住着超过1300万人。 80年代以来，房地产大量开发以及大型建设项目的上马，老北京城62平方公里的2/3被拆除，导致北京原有的1000多条胡同及其四合院相继消失。北京旧城保护是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职责。” 在这框架里，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了于2005年6月9日至15日在北京西城区后海北沿望海楼举办“北京和北京”展览，吴华是这次“北京和北京”展览活动的策展人。 她选择了时髦、现代的艺术形式来表现主题。 吴华认为，“北京和北京”展览以抽象的艺术手段表现的是具体而微的日常生活；以“现代”之轻诠释的是旧城改造与城市发展的主题之重。就连展览选择的地点也是矛盾的化身——什刹海，这个被称为“京城水乡文化渊薮”之地，又有众多官邸府宅，但同时，什刹海一带的居民又都普遍穷困，其居住条件需要改进；展览举办之地望海楼本身也是充满矛盾的：沿着后海北沿向西走，望海楼是河畔最大的一片建筑，从外面看青砖红门十分气派，可是一旦进入，才会发现里面其实并未建成，墙里的砖头清晰可见，地面也全是沙石，上下楼的楼梯也是土坯。 在这样一个地方，以这样一种方式传递信息，是否会达到预期的目的？来参观的人，究竟有多少能够理解艺术家和策展人的立意呢？ 吴华的回答很有意思：“我其实想说的是艺术是到处都在的，艺术就在我们的生活里面。比如在展览现场，有的人会说，‘我家就是这样的’，其实这就是生活，我想贴近生活，板凳上的砖，自行车、工地里的脚手架都已经要成为记忆了，其实它们承载了很多东西。跟当地老百姓的沟通你是需要慢慢去解释的，这个展览没选择在798做，也是因为这里我们能更靠近居民。选这个地点是因为它是什刹海，正因为作品放在了这个地方，人们会想为什么这个作品要放在这里，和周围的环境有没有关系……” 为什么把居民们的照片贴在一个木盒子里？ “其实这就是我设计这个作品的立意所在，和这个木盒子同样的，什刹海地区居民的生活实际上就是在盒子里的，你必须钻进去才能看得真切。而从外面看，你什么都得不到。这件作品是我和什刹海居民共同完成的一件艺术品。”——想那王大爷估计万万不会料到，自己也“现代艺术”了一把！ 艺术展览只是“北京和北京”这个活动的一部分，“北京和北京”还举办了围绕北京传统文化保护与旧城改造这一主题的相关讨论会与座谈会。 相关链接 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自成立以来，为中国城市旧城保护做出了很多贡献： 1998年4月，“中国—欧洲历史城市市长会议”在苏州举行，来自中国15个和欧盟9个历史城市的市长着重强调，应根据社会和经济发展的需要，加强对历史城市的保护。签署了《保护和发展历史城市国际合作苏州宣言》，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在其中起关键作用。 2002年，清华大学与法国远东学校共同举行了关于“城市保护和现代化”的研讨会，邀请了来自中国、法国、德国的300多位建筑师和学者。与会者一致认为，“保护老北京：无论如何都不会太晚。” 2003年4月，经过与北京市市长会谈，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北京办事处与清华大学社会学系合作，启动了一个“研究-行动”项目，以北京市烟袋斜街为案例，研究居民居住空间、家庭人数等诸多方面。 2004年2月，从收集到的资料中整理出一份完整的社会调研报告，提出“小规模和参与取向的城市更新”的建议，这些建议已经得到当地政府的重视，但尚未实施。 2004年11月，在清华大学召开了有30位专家出席的城市发展研讨会。具体分析北京的旧城保护状况和当中出现的问题，并对解决方案进行了探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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