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之肌理，根于传统

中国馆副总设计师倪阳认为，大师能够创造并应用的建筑屈指可数，大部分建筑还是应当“因土壤不同而做出不同的设计”。

　　华南理工大学建筑设计研究院副院长倪阳，已记不清两年多时间里来过上海多少次了。一开始，大部分时间在上海，后来广州、上海两头跑，辛苦并快乐着。而看着中国馆从零到巍然屹立，作为中国馆副总设计师，倪阳回望这一艰苦又享受的历程，油然而生一种满足感。

　　一座好的建筑，可以上百年实实在在存在于人们的生存空间中。留下一抹历史痕迹的同时，也代表了这一时代世人对社会生活的期冀与思考。倪阳和他的团队希望通过中国馆，表达一种对中国传统文化的自信，重新审视历史与现代，理性回归“和谐”城市发展之路。

　　中国馆的中国语言

　　2007年5月，华南理工大学接到了有关设计中国馆命题的竞标通知书。从那时起，倪阳与中国馆结下不解之缘。最初参选的设计方案是一个简洁的立方体，里面是一个纯净的盒子，外面是半透明的水幕，有种朦胧美，却非常现代，又切合中国传统文化——中庸、含蓄、内敛。

　　400多个方案竞标，倪阳他们的方案开始没能进入100名，50进20时，有专家对方案不满意，回头翻找淘汰的方案，于是他们的方案被补入，其后，幸运之神一路垂青。

　　方案入选之后，专家组介入，进行了一次次修改，专家嫌水幕“啰嗦”，就去掉了，中国馆最终成了现在的样子。“玉、窗纸、帘子等等，都是中国人喜欢的，有朦胧美、层次感。去掉了最初的水幕，现在也无法评判对错，很多人喜欢中国馆现在的样子，前几天碰到一个老华侨，他就说太好了。”倪阳1月20日对《第一财经日报》说。

　　设计中国馆，倪阳收获了许多赞誉，但也有不少批评的声音。倪阳也在思考，设计师设计一件作品，是让设计师自己孤芳自赏，还是让老百姓喜欢，哪个更重要？网上调查显示，老百姓喜欢中国馆，觉得它气势恢弘、端庄，能代表中国文化，使人感到欣慰、振奋、有力量。

　　倪阳认为，如今思想越来越开放，评判自由，是社会进步的表现。华南理工大学建筑设计研究院副总建筑师汤朝晖也表示，本土文化值得去坚守，而评判任何一件建筑作品，不可能一边倒，总是赞誉和批评共存，能够引起争论在某种程度上就是一种成功。

　　如今，倪阳和汤朝晖开始更深层次地考虑如何凸显自己的文化这样一个命题。“以前人们总是摒弃过去的东西，认为现代与历史总是格格不入，其实文化不同于科技，文化应该一脉相承，是时候正视、尊敬自己的文化和历史，回头看看昔日辉煌的时候了。”

　　不能讲英语，不会用英语写作，往往被认为水平欠缺，这是一种社会潮流。对于建筑，倪阳说：“与其用英语写作，不如用自己的语言，才能得到世界承认，如果总是跟在世界建筑潮流后面，永远没有出头之日，中国建筑师要想在世界舞台占有一席之地，必须从自己的历史中去发掘，并且不断衍化。”

　　倪阳很欣赏日本的建筑界，他们为中国建筑界作出了很好的榜样，日本建筑设计师突破传统，表现出一种飘逸、轻盈、宁静、禅意，一看就是日本风格，但又超出形的范畴，步入一个新高度。

　　“散落在统一建筑底色下的明星建筑才耀眼”

　　世博园区，各个场馆争奇斗艳。这里也成了建筑设计师借鉴交流的最好舞台。建筑要表达一定的理念，倪阳就很欣赏世博会西班牙馆的设计，体现一种热情、奔放、流动的美，很符合这个国家的定位。

　　他认为，临时性的、小体量的场馆可塑性更强，而永久性、大体量的场馆创新不易。“建筑设计的考量十分宽泛，而不单单是形态。我们现在更加向往的是一种和谐的建筑。”

　　感同身受的不仅仅是倪阳，还有他的伙伴汤朝晖。他是一名海归设计师，近20年的中国建筑设计高速发展当中，海归力量不容忽视。长期的海外生活，也让他们有了新的眼光去看待同样处于发展中水平的中国建筑设计界。

　　汤朝晖曾长期旅居巴黎，静下心来慢慢了解这座城市的文化与建筑，看到的除了也是世博会留下来的埃菲尔铁塔外，还有许多风格统一的传统建筑。“尽管当地也有不少标新立异的建筑，但是城市整体还是十分统一的，而且巴黎的建筑法规非常严格。纪念建筑发挥的空间比较大，大多数非纪念建筑则在细节方面都要考虑整体协调，这样在统一的建筑底色下，散落的明星建筑显得更加耀眼。”

　　出国之前，汤朝晖也曾经和许多年轻建筑师一样，崇尚建筑奇特的外形，而不去考虑整个城市的肌理。中国的业主有猎奇的心态，出国考察也往往直奔景点，而不是用心理解城市的脉络，这对中国建筑师带来潜移默化的影响。

　　倪阳说：“在城市中有几座个性的建筑，就像人们身上耀眼的宝石。但如果全部都是自我发挥，而不加以控制，城市会杂乱。”谈到城市整体建设，倪阳和汤朝晖的观点一致，认为“和谐城市”需要相对统一的底色，“变而不乱”，不能一味追求“抢眼”。

　　中国经济高速发展，城市建设的速度令世界惊叹。也许，一两年的时间，各种个性的建筑就足以让一个人对这座城市有新的印象。发展给倪阳这样的设计师们大量施展才华的机会，同时他们也在实践中意识到，一幢普通的建筑，应当契合整座城市的肌理结构，而不是一味地植入个性元素。中国的城市也应当有自己的城市概念和整体观。

　　媒体的力量让国外一些“明星建筑师”深入人心，倪阳说，国外其实有很多种建筑风格，并不只有哈迪德、库哈斯、赫尔佐格等人，其实国外奇特的建筑很少。欧洲建筑界在不断继承、演变，中国却更多在推翻、否定从前，这种误区需要改变。

　　目前中国建筑设计师与国外还有一定的差距。倪阳认为，许多人现在还处在学习和模仿的阶段。但是也不能一味地盲目追求所谓的“大师理念”。“毕竟大师能够创造并应用的建筑屈指可数，而大部分的建筑还是应当‘因土壤不同而做出不同的设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