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评:从LOFT实践看城市艺术空间的孕育与成长
798艺术区的厂房 《不列颠百科全书》中对LOFT的解释是房屋上部空间或工、商业建筑内无隔断的较大空间。这个舶来词最初仅意味着用来储存东西的仓库或工厂的上部楼层,后来才演绎为由仓库或工厂改建而成的,集工作和生活为一体的大空间。 LOFT的空间源起:逃逸喧嚣,容纳生活 LOFT建筑理念始于19世纪中叶的巴黎,成形于上世纪40年代的纽约SOHO区(South of Houston Street),并在上世纪50年代后迅速繁衍至美国芝加哥、旧金山、洛杉矶,西班牙巴塞罗那,意大利米兰,德国柏林,法国巴黎等发达国家和地区。 SOHO区是最为人们津津乐道的一个案例。当时,纽约曼哈顿区一批放荡不羁又极富创造力的年轻艺术家,为了逃避昂贵的租金,便把那些废弃的工业厂房和仓库创新布置一番,分隔出居住和工作所需要的空间。由此,便诞生了最早的LOFT居住生活方式,年轻的艺术家们在LOFT里既居住,又工作,过着一种艺术和生活、工作和居家界限模糊而没有距离的生活。旧式木地板,裸露的砖墙,粗略粉刷的墙壁,水泥地面,木柱或者随处可见的不锈钢螺钉、铝制件,这些最原始状态且充满个性化的材料构成了LOFT内部的共同特征,而这些在艺术家们的眼里并不生硬,甚至幻化出一种迷人的味道。 20世纪90年代末期,中国台湾设计师登琨艳率先入驻上海苏州河畔一栋2000平方米的旧棉纺仓库。自此,LOFT这种建筑形态开始在中国大陆落地,而北京798工厂区的成功改造,使LOFT成为国内先锋艺术家们的载梦空间,并在全国各地生根、发芽。目前,国内已经形成体系的LOFT建筑群主要有:上海苏州河畔LOFT群落、北京798艺术区、昆明“创库”、杭州京杭大运河畔的LOFT 49、南京城西仓库区、重庆“坦克库”等,其中北京798艺术区因其自然的野生态成为中国LOFT建筑形态的标签。 当艺术介入建筑:旧厂区向文化创意区的转型 曾经显赫一时的798工厂区,是20世纪50年代国家战略工程“一五”计划中规模最大的项目之一,是原国营798厂等电子工业厂区所在地。1952年由原苏联援建,东德负责设计建造,属典型的包豪斯建筑风格,在亚洲亦属罕见。上世纪90年代以后,由于产品不能适销对路,各厂均出租部分闲置厂房以渡难关。一些具有超前眼光的艺术家发现了这片被埋没的宝地,那些包豪斯风格的旧厂房有着宽敞明亮的大空间,正适合他们进行艺术创作和艺术展览。 最早租用798厂房的是艺术家黄锐,这个前星星画会的成员从日本回来后不仅将自己的工作室放在了这里,还将日本的东京艺术工程画廊也安置在他的工作室旁边。之后到来的有美国人罗伯特的艺术书店、摄影师徐勇的时态空间、仁Club、弘泰武仕设计室、微波释酒吧、八十座西餐厅等。 798艺术区不是某一个艺术家个人的作品,而是一大批艺术家、设计人和各种各样的文化机构扎堆儿所形成的结果。清华大学美术学院教授、雕塑家李象群的工作室也坐落在这里,对于这种“扎堆儿”效应产生的原因,他认为主要是基于798工厂区空间的可塑性,交通的便利性及经济成本等方面的考虑。“这里的建筑风格简练朴实,讲求功能,巨大的现浇机构和明亮的天窗为其他建筑所少见。建筑本身的独特性让入驻者能够充分发挥自己的创造性,去潜心创作和经营。另外,经济成本也是决定性因素,最初入驻旧厂房所需要的租金相当低廉。因此,艺术家进驻798是实现自己理想的一个很好的选择。”李象群说。 在对原有的历史文化遗留进行保护的前提下,艺术家根据自己的喜好,在这样的空间中将原有的工业厂房进行了重新定义、设计和改造,带来的是他们对于建筑和生活方式的创造性的理解。从建筑的角度说,艺术家对旧建筑的改造是成功的。他们的成功在于发现了这片在北京城市中被遗忘的历史,并积极改造它,以其独特的艺术眼光及自身的艺术影响力使辉煌过的建筑再度变为世人的焦点。 798工厂区的成功改造不仅提供了一种建筑思路(特别是在旧工业区的改造中),而且提供了一种有效的商业方法,从而使人们清楚地看到老建筑在当今经济社会中所蕴含的巨大生命力。一些建筑师也作出了积极的尝试和探索。ZNA泽碧克建筑设计事务发起的AIM(Architects in Mission)国际建筑设计竞赛,曾连续两年聚焦于北京的工业遗产——CBD最后一个老厂房老北京电线电缆厂及位于京西石景山区的首钢炼铁厂。“这肯定不同于我们在事务所里所做的商业项目。这些老工业建筑对城市的发展和社会的历史文脉来说是很重要的不可复制的遗产,同时他们也是现代商业社会里的弱势建筑群体。从我们的视角来讲,建筑师也好,规划师也好,只要你是带有责任感地去关注这些问题,都是对城市发展模式和社会意识形态的一次主动的思考,都为老工业建筑的改造和复兴增添了新的可能性。”ZNA董事总经理王旭表示。 当商业介入艺术:798们将何去何从? 有学者早已指出目前798 艺术区存在三种趋势:区域文化产品越来越丰富;政府的介入越来越多;商业气息也越来越浓。该艺术区域的前景并不乐观,处在艺术带来了经济,经济带来了人群,人群驱逐了艺术的可怕循环之中。对此,李象群也坦言,与最初的估计相比,现在的798艺术区可能走得更快了点。“当时在我们的设想中,艺术机构、画廊和艺术家工作室是并存的,而且来798艺术区的更多的是关心艺术的人。然后,随着社会关注和旅游业的发展,可能会带来市民。但没想到,最后来旅游的这一群体成为了大多数。这一步来得太早了点。”李象群说,“现在艺术家工作室越来越少,这与房租有关,也与大环境有关。现在进驻798艺术区已经成为一种奢侈。” 2009年岁末,798艺术区的命运又一次进入了动荡时期,这一次厄运降临在其周边辐射区上。北京市启动的土地储备计划几乎囊括了798 艺术区周边所有的艺术区,一时间各艺术区都面临着被拆迁的命运,艺术家就此星散,曾经的繁荣一去不复返。798艺术区虽然得以幸免,但是失去了发展的腹地,失去了依托的艺术家群体,前途也因此充满了不确定性。人们更担心这里会被商业化的大潮彻底吞没,而不再是艺术的栖息之地。 李象群是参与“维权”的艺术家之一,他曾向北京市人大提交过《保护一个老工业建筑遗产,保护一个正在发展的文化区》等多项议案,多方奔走呼吁为798艺术区的保留及发展作出努力。“798艺术区不仅具有艺术价值,还有建筑价值、历史价值、经济价值和奥运价值,这也是保留这个艺术区的原因。我们不但要保护胡同,也要适当保护新中国早期的建筑遗存。而且更为重要的是,798艺术区已经由一个地理概念演化为一个文化概念,甚至成为北京城新的文化旅游景区。其最大的意义是使文化成为都市的一部分,这是社会还来不及理解的。” 艺术评论家栗宪庭也曾说过,“798这个艺术链必须存在,它会解决一些社会问题。商业化对艺术的冲击是把双刃剑,一方面对艺术有不好的影响,一方面又给艺术家一个出口。” 从798艺术区身上我们可以看到一个艺术区形成的大致流程:一处有吸引力的原初空间,艺术家进场,空间得到改造和提升,聚居成规模后,一个艺术空间形成,之后是随着房租,地区土地定性的变化和城市空间改造的需要等,艺术空间逐渐被资本侵蚀消融,最终艺术家离场,艺术空间濒临解体。在国外,这个过程通常可以延续几十年光阴,一代甚至几代艺术家可以安心于自己的空间进行创作,而在中国高速发展和转型时期,这个过程则在十几年甚至几年之内就已完成。 城市应具有拥抱艺术空间的胸怀 在城市地理上,一个有良好口碑的艺术空间,会逐渐具有一个地标功能,在城市人文地图上成为城市成长的参照。一方面,艺术空间的存在作为旗帜,引导了艺术家的聚居,从而形成一个城市独特的艺术发展氛围;另一方面,艺术空间也会对城市发展的综合价值取向起到引领作用。当社会完成了从工业社会向后工业层次转型之后,如北京这样的大都市,人们的休闲和娱乐需求不断加大,对于一个可以消磨时光和发掘自我精神的空间之需要越来越强烈。文化艺术空间带给人们的就是这种精神上的满足,从而引导城市向一个更高的层次发展和开拓。
2012年,北京提出了建设世界城市的口号。与以往的迎奥运不同,这不再是一个短期的、有节点的行动,而是一个全新的城市定位,一个更宏大的目标。但是除了人均GDP、全球影响力、知识经济发展水准等因素外,文化发展对于塑造世界城市绝对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对于一个有雄心建立世界城市的城市来说,没有一个有相当水准和开放程度的文化空间,未免美中不足,且让人觉得成色不够。说到底,我们需要艺术区这么一种空间状态,对于一个城市乃至国家来说,有艺术区的存在,证明了你对创造力和自由的容忍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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