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名税”最好还是别开征了

　　《婚姻法》新司法解释一出，舆论哗然是可以想象的。说到爱情与婚姻，人们首先想到的，是浪漫、温馨，是风雨前行中的相濡以沫，它早已超然于物质与利益的计算。即便退而言之，当风花雪月散去，柴米油盐成为每天的主题，在家庭内部，夫妻之间的经济账本也是不能算得太过清楚。“进入一家门，不说两家话”，夫妻之间“明算账”，总让人觉得“伤感情”，在中国社会尤其如此。

　　据说，《婚姻法》新司法解释的出台，源于一个事实。据统计，近五年来全国离婚人数逐年上升，年平均增幅为7%。2010年全国依法办理离婚手续267.8万对。而全国法院一审受理婚姻家庭纠纷案件在这一年达到1300多万件，而且案件中相对集中反映的是婚前贷款买房、夫妻之间赠与房产等问题。有鉴于此，新司法解释直指夫妻之间的个人财产界定，特别是“谁首付，离婚后房子归谁”、“婚后父母给买的房子，另一方无权分割”等核心内容，拨动了公众最为敏感的神经。尽管如此，新司法解释这种与时俱进的精神还是不可否认的。

　　始料未及的是，人们尚处在对新司法解释“惊魂未定”之时，税务部门马上出来，申领一条新的“生财之道”。风波的始作俑者，是南京税务部门。新闻报道说，因为“一个领导的一个电话”，南京决定对对婚前房产加名征收3%的契税。由此引来更强烈的反响，而且几乎是一边倒的指责：“趁火打劫”、“雁过拔毛”等等，总之是骂声一片。对此，南京税务部门表示，南京没有政策制定权，只是在执行税收政策规定。因为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契税暂行条例》规定，“在中华人民共和国境内转移土地、房屋权属，承受的单位和个人应当按规定缴纳契税”。按《婚姻法》最新司法解释，婚前房产归个人所有，将原本夫妻一方婚前购买的房屋加上另一方的名字，即将房屋的部分产权转移给另一方，属于契税征收范围。南京税务部门同时强调了这样一个事实：成都、青岛、石家庄、泉州等城市都已针对这一行为征收契税，南京并非首征之地。

　　这就是说，被舆论称之为“加名税”的征收，是有法理依据的，也为不少地方所实践。因此，除了“合法不合理”、“合法不合情”的质疑之外，大家似乎也无话可说。然而以笔者之见，即便有所谓的法律依据，“加名税”也应当以不征为宜。

　　这些年来，中国的税收收入一直处于高速增长的态势，不仅快于居民收入的增长，也快于GDP的增长。财政部最新公开的数据显示，1至7月全国公共财政收入66739.92亿元，完成全年预算的74.4%，同比增长30.5%。如此高速增长的数据，非但没有赢得喝彩，反而正在招致日益广泛的批评和指责。在税收连创新高的背后，是人们日益增加的税负“痛感”。在这样的大背景下，在《婚姻法》新司法解释出台之后是否真的会出现所谓的“加名潮”尚未可知的情势下——引起轩然大波的南京至今尚未收到一起申请——税务部门却急迫地放言征税，引起社会舆论的强力反弹，实为不智之举。此其一。

　　其二，“加名税”的开征，人为地增加了家庭的纠纷。从经济学的角度看，这是增加了社会的交易费用。一对已婚多年的夫妇，感情融洽。房子虽是男方婚前所购买，但按习惯性理解，这房产当属夫妻双方共同拥有。但从今往后，倘若双方有隙离婚，则房产归男方所有——在房价居高不下的当下，这是一笔不菲的财产。现在，为了给自己一个安全感，女方要求在房产证上加上自己的名字。可以想象，如果加一个名字只收几十元或者百来元的手续费，感情融洽的双方容易达成一致。但“加名税”开征之后，一下子要缴纳上万元乃至几万元的契税，夫妇双方必然内心纠结。加吧，这花费是家庭一笔不小的开支；不加吧，女方心理忐忑：随着岁月流逝，容颜老去，丈夫是否会移情别恋，自己最终会否落得个人财两空？

　　是的，“加名税”的开征，让女性——一般而言，在现实中女性更多地处于弱势地位——为了加一个名字，要花这么多钱，怎么都不像一个勤俭持家的贤妻良母。但不加名字，却又缺乏安全感。身边一再验证的事实是，房子往往比男人靠得住；更何况，加名字对男人也是一种约束。这种两难的焦虑，必然会导致夫妻生活中不和谐音的增长，争吵和纠纷也会随之而起。

　　由此，税务部门还是别征税了吧。现在全民都在呼喊藏富于民，你们到目前为止不但没有出台任何的减税措施，相反，一旦见某个新名目有机可乘，就立即启动征税程序，这是很不符合文明吏治的风范的。既然新司法解释可以改变人们对《婚姻法》的理解，那么，税务部门为什么不可以把有关契税征收的条例也给做些调整呢？

　　好在，笔者此文尚未搁笔，就有报道出来。先是税务总局申明：“加名税”“短期内恐不推行”；接着，南京一房地产交易大厅契税窗口的工人人员也表示“暂不征收”。无论是“恐”还是“暂”，都表明相关部门对民意还是有所敬畏的。但这显然还不够，因为“恐”和“暂”都是留有尾巴的，相关方最好能从法律层面上掐灭任何可能的征税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