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士顿设计的“罗生门”

　　针对波士顿事件的关注已经基本销声匿迹，但是笔者以为，观者的健忘恰恰是非正义不断发生的土壤。虽然多家媒体曾集中披露此事，但依然难以解开真相。

　　波士顿设计公司的网页在点击后至今没有子项目链接，其微博主页此前宣称，针对其公司的诸多媒体报道有误，在笔者提出联络采访朱儁夫本人的要求后，至今没有任何答复。

　　笔者在与朱儁夫的大学同学交流中得知，朱儁夫为1992级入学，在大学时代即是清华大学建筑学院学生会主席，“他在大学就是很活跃的人，很善于组织社会活动，我们开玩笑说，朱儁夫是否在这件事后会将公司换一个名字再继续工作。”而另一位朱儁夫的同学则称“也许根本不需要换名字。”这家被称为兼有国际背景和“学术性”的设计公司在国内宁波、重庆和北京等城市多个历史街区地块进行了所谓“具有创新”的规划设计。其间不断遭到专业设计界的批评，甚至参有气愤情绪的责问。

　　著名文保人士曾一智女士曾经在接受《南方周末》报社采访时称“这不是开发和保护的两难问题，这就是一个违法问题”。但是在与笔者交流中，曾一智女士告诉笔者“《南方周末》那篇报道涉及我的部分是大部分失实的”，虽然如此，但因工作繁忙未做详述。

　　在笔者与多个利益方联系未果后，一位国内某著名大学副教授接受了记者采访。这位副教授（应其要求，匿其姓名）称“朱儁夫背后有一家颇有财力的浙江房地产开发商财团，事情办成（指在敏感地带竞标成功）也需要依托于朱儁夫的社会关系，有人在中牵线，加上做设计，就有可能做成。”针对记者就其是否考虑到历史街区的文化价值等问题，该人士称“浙江老板看好敏感地带，‘富贵险中求’，能获得更大的效益，他们不会在乎这些。”

　　就清华大学城市规划设计研究院尹稚的微博怒骂，匿名人称“朱儁夫确实给清华大学捐过款，如果不捐钱，怎么敲开某些官员的大门？给清华捐钱，校方才有可能出面接见，之后再谈私下的事情，这里的关系是这样打通的。只是针对清华大学是这样的，外地倒不需要这样。”这位匿名人士向笔者转述了该财团中一位参与者的信息，但是其本人笔者并未有过接触。

　　笔者在阅读清华大学官方网站的捐赠讯息时，未发现有波士顿公司的新闻信息，这似乎不符合波士顿设计公司和朱儁夫本人高调的行事风格。而在尹稚微博“醉驾”中被称为“逆徒”的人，清华大学建筑设计研究院一位人士称是校党委办公室的一位先生。尹稚教授在记者采访中也提到他的名字，其情绪依然难掩不平，但并未明示其中曲折。

　　波士顿设计集团在北京市东城区多处历史街区获得了设计权。根据《北京市东城区“十一五”时期城市建设发展规划》报告显示，“以皇城保护为重点，积极探索历史文化保护区修缮保护的新模式，……按照相关规定的要求，积极探索历史风貌保护与现代化建设有机结合的途径，力争实现新的突破。努力创造条件启动玉河、三眼井和菖蒲河二期等工程，……以南锣鼓巷、钟鼓楼周边四合院保护区为重点，探索实施四合院保护、利用的新模式。”但就此项目，同济大学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张松教授称“在核心区域动刀子动得这么厉害完全是错误的。”而就东城区政府的责任范畴，文保专家何戍中先生认为：“这个创意就是不对的，对照《北京历史文化城市保护规划条例》，事情还没有操办之前就已经错误。”在最近由中国文化报社和中国文物报社联合主办的“中国历史文化名街”初评选会上，14位专家评委评选中，南锣鼓巷仅获得一票，第一轮即遭淘汰。

　　玉河恢复工程项目是波士顿设计公司获得的项目之一，其开发初始阶段就被诟病不断。笔者在“恢复”后的玉河河道附近也走访了多处在建中四合院，玉河两侧多所四合院一字排开，地下包括一处公共车库。所走访住宅都以三进式四合院空间结构设计，采用混凝土结构，也就是古建专家通常所谓的“假古董”，四合院内与地下车库相连，居住者可直接由车库进入各个院落。建筑群落围绕的新玉河水系为引后海水源，但由于该河道非流动空间，其河流并非流动水。

　　这一项目的房地产开发方正是东城区政府下的北京东方康泰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东方康泰”），建设施工单位为北京大龙建设集团有限公司。东方康泰于1995年注册，至2012年，其总资产已由注册资本的1.3亿扩张为41亿元人民币，该公司的相关负责人为李进江，他也是多家企业的总经理或业务联系人，包括北京东方时代房地产开发有限责任公司（其注册资金为5.5亿元人民币，目前已注销）、北京东方康泰汽车贸易中心有限责任公司、北京东方高腾物业管理有限责任公司、北京东方建工建筑工程有限公司等。

　　目前，这家房地产开发商的主要股东为北京东方文化资产经营公司，该公司法人代表和总经理也是北京市东城区政府的一位副区长。该集团整合了多家以东方冠名的建筑、文化、经贸行业相关企业，其中也包括东方康泰。

　　这一项目共涉及拆毁1600多户居民，拆毁胡同多条，新的四合院建筑大部分仍在建造中。最初阶段，这些拆迁户仅获得每平方米1万多元的补偿款，而另有十几户人家则通过法律途径获得了每平方米3万至10万的补偿额度。这一拆迁诉讼案的代理律师，北京市盛廷律师事务所主任、北京市律师协会房地产专业委员会委员杨在明律师在采访中说，“法律协商后的价格相对逼近当时的市场正常估值，由于这一项目在申请拆迁许可证过程中存在违法问题，而程序上也存在问题，导致其项目自身其时难以推进，项目开发商担心我们的追究会造成比较大的影响，出于这种顾虑，开发商最终同意提高补偿款。”杨在明律师承认该项目的立项存在原则性违法问题。根据该案件相关卷宗记录，有关申请复议裁决的相关文件中指出针对该项目所出具的《估计报告》亦存在法律漏洞。

　　这一地块将落实名为“玉河国际企业总部基地”的新项目。之前的诸多报道中，其负责人称该地块只租不售，为各大国际知名企业的汇聚地。笔者在与其公司相关负责人沟通中得知，该四合院项目的使用目前仍处于决策待定阶段，负责人在电话中称“我们不确定是出租还是自用，因为我们集团也有自己的酒店和服务业分公司，须等领导批示。”而美国波士顿设计集团所获得的北京市东城区其他多个项目，也与东方康泰有合作关系。

　　针对波士顿设计公司的设计剖析，在对其甲方的调查中有了更清晰的呈现。建筑设计的策略也和项目甲方的意图有关，由于甲方希望该地块经济价值得到深度挖掘，设计方的以设计商业倾向力图符合甲方意图的愿望也明晰化了。而就波士顿设计机构缘何获得多处与东城区合作的机会，几乎成为东城政府项目的“指定设计方”，则是另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