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井宇:为行业提供真正有意义的批评
近日,记者采访了建筑师梁井宇,摘集访谈中的精彩语录如下: 如果这个轮子忽然停住了,再启动是很难的。但在启动过程中调整方向,实际上比停住了刹车然后再换道要容易很多。 (关于鄂尔多斯的新城是个空城的批判)我觉得批判本身是成立的,但是如果只对鄂尔多斯就有一点不公平,因为整个中国的建设,特别是房地产业是有巨大泡沫的,那个泡沫是全国范围的房屋空置。大家不敢批评整个中国的房地产界,就拿一个最跑的最前面的,最近、最前沿的一个来说事。但实际上这种做法可能掩盖了更大范围的问题。鄂尔多斯的发展,和其他城市的发展都一样,在发展过程中,走了一条我们中国式的现在饱受批评的城市化之路,就是一直靠政府出卖土地的收入,获得滚动的开发资金,然后迅速的把这个城市做大做强。这个过程虽然说有很多的坏处,但同时他可能带来一个好处,就是如何将原先的城市进行转型,因为每一个城市转型都需要资金,那么这个转型的资金来源在哪?这个实际上是一个很值得探讨的问题。鄂尔多斯的这个项目,实际上只是一个区域里面的一个很局部的一个开发,在这个很局部的开发里也伴随着这个局部开发短时效,一个点的样本效应,但即使把我们所有的建筑加在一起也无力解决实际上出现的很多问题,或者说我们想要达到的目标,但是这至少是一个问题的开始。就比如说我们在这种快速的城市化,在土地不断的扩张,这样一个地区迅速的积累了很多土地财政的收入以后,如何进行转型,如何帮助企业,帮助城市能够找到下一段城市发展的道路。土地是有限的嘛,你卖完土地以后这个城市怎么发展?那好了,是不是有可能通过一种途径使政府将收入重新还给企业,还给实际上对未来城市发展中非常重要的行业和企业?当然这个远远超过了建筑师或者规划师所能够控制的范围,我们只能提供一些方向性的意见。对于城市的发展实际上需要很多环节的人参与,或者很多部门的人协同参与,更多的是政府和民间要有一种更强烈的互动,就是民间的企业和政府这个行为如何能够互相支持,能够达到一个成功的转型。我觉得是全国面临的问题,而不只是鄂尔多斯。所以我觉得这批评应该放到更大的一个层面上,然后更深刻的去质问这件事情。只是做的过程的转型是痛苦的。你是利用好了前面的资源,然后转型地非常好,你还是说剧烈的、断裂的,甚至是毁灭性的?有可能是你前面的这种收入,忽然一下,比如说房地产的崩盘迅速使整个城市经济陷入停滞,甚至倒退,那个时候再转型是不是更不容易?如何能够趁着这样一个相对来说经济发展还在滚动的状态下进行转型?如果这个轮子忽然停住了,再启动是很难的。但在启动过程中调整方向,实际上比停住了刹车然后再换道要容易很多。所以实际上这是考验很多很多人智慧的一个非常大的事。 有一面镜子照一照自己,在未来的城市发展中,别觉得自己怎么样了,其实还差太远了。 (关于世博会)世博会这个事也跟我原先预想的不一样,所以我自己有意不去看。比如说本届世博会的主题:城市让生活更加美好,这个含义的表达太肤浅;然后真正的应该表达的,比如城市的美好的生活,又没有得到充分的体现,甚至没有得到尊重。在这样一个前提下,光看一些物理上一个一个的建筑物,就让人感觉到极不相称。和我们听到的那些故事,然后看到的行为,包括整个政府的投入,政府花了这么多钱做了这个事,你就会反思是不是我们有点本末倒置?追求一个美好的城市的生活,其实生活是本质,那个房子漂不漂亮,那倒是次要的。但是你看到上海为了开这个世博会处处是给生活设限,给生活设卡,然后把人的生活放在第二位,但是把房子放在第一位。这个实际上都反映了我们自己对于城市的理解不够成熟,然后对于这个城市生活的这个概念的理解有一点偏差。没有那些好房子我们就没有一个好城市吗?不是!世博会的宗旨应该是展望未来,展望新的科技、新的生活方向、新的城市,应该展示怎么享受美好生活,怎么去构想我们整个全人类的未来,我们共享什么,我们应该瞩目什么,有什么梦想我们共同能够畅谈,其实是一个特别美好的事件。但事实上发生这些事情都让我们不得不忽略这些去看那些很具体的事情。所以如果说有什么事件,我觉得这个事件算一个,但是这个事件教育我们的一个事情就是我们还远没有准备好,就作为一个美好的城市我们还亏欠太多。我们原先以为上海就是很好的一个城市了,但是等到这个事情从来到走,整个过程我想可能大家都是松一口气把他送走,或者早一点走才好,那你说办成这样一种状况的时候就应该想一想,其实这个可能就是我们的现状,我们接受他,然后直面他,暴露这些没什么坏处,更多是给我们增加一些经验,让我们知道我们到底几斤几两,有一面镜子照一照自己。在未来的城市发展中,别觉得自己怎么样了,其实还差太远了。从总体上来讲,可能世博会也慢慢地变得不是那么合适的一种方式去展示未来了。因为以前媒体不够发达,办了这么多届世博会,他可能是一种很好的交流方式。但慢慢的随着科技的进步,传媒的发达,网络的发展,实际上可能有更多的手段比这还好的方式去展示未来。所以我觉得就是这个其实还有很多可以从中看到的。所以他毕竟是一个大事件。但是可能每一个人看到的不一样。我倒是觉得我们专业人士我觉得应该看到这里面存在的问题,在以后的城市的发展过程中怎么能够尽可能的能够避免。 单从政府的作为来说我觉得还是有很多勇气。这种勇气其实在早年的中国,就是在改革开放的初期是处处可见。 (关于广州电视塔)我觉得还是很不错的一个,也可以说是建筑事件。我先不说他是一个好的建筑,他还不能说是一个建筑,更多的是一个构筑物。当时广州市的投标很大胆地选择了这个非常年轻的一个设计团队,荷兰人。这个团队在这个之前并没有什么设计经验,也没有盖过类似的电视塔什么的,但是他合作性很强,他是跟欧雅纳合作的。但是即便是这样,作为一个年轻建筑师,在他自己国家没有获得这样的机会,但在中国广州获得这样的机会我觉得很不容易。第一展现出的广州市政府这种开放的心态,甚至对于西方国家的城市管理者,或者说一个西方国家的城市来说要接纳一个外国人,又没有什么经验的一个年轻人,到他们自己的城市里面做一个地标性的建筑,都是非常难得非常罕见的,甚至会遇到大力的阻力的,就是民间也会有很多的阻力或者反对。但是这件事情我没有听到太多的反对和阻力,当然我也没有接触过广州市民,也不知道广州市民一开始对操作、运营,竞赛的选择方,包括挑选、建设,对于成本,对于整个城市,市民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态度我并没有了解到,单从政府的作为来说我觉得还是有很多勇气。这种勇气其实在早年的中国,就是在改革开放的初期是处处可见,那时候前不怕狼后不怕虎,是很猛的,还有他的可爱之处。再一个我觉得显示出一种开放大度的城市气魄,我觉得还是挺让人羡慕的。广州、深圳在对待好的建筑、对待建筑师、对待外国建筑师参与来讲相对来说更加开放,或者更加单纯一些。并不像是在北京、上海变得是那么复杂的一件事。单就建筑文化来说我觉得它是是一种推动。这种推动实际上也有很大的积级的意义。 它不是一个很完整的,有水准的,高品质的这样一栋建筑,和这样一个建筑师的身份相匹配的设计。 (关于扎哈·哈迪德的歌剧院)她的真建筑我可能就见过这一个,我不说其它的,我至少觉得整个的施工实在是太差了,这有很多原因,但最后实现的结果,其实是很糟糕的,室外施工很糟糕、室内的施工质量也很糟糕。室内不光是施工质量糟糕,设计也很糟糕,这样它不是一个很完整的,有水准的,高品质的这样一栋建筑,和这样一个建筑师的身份相匹配的设计,这让我很失望。至少在设计上室内没有我所想到的水准,实际上我觉得应该把它当作一个失败的案例来看待吧。 你可以有很多的钱去做一栋房子,突然间觉得你真有钱,真羡慕你,但是别人看待你的时候并不因为这样,如果说你人格有缺陷,绝不会因为那个而高看你。 (关于国家美术馆、工艺美术馆、国学馆的招标)鸟巢旁边的美术馆、工艺美术馆再加上国学馆,这个我觉得可能会是一个新的一轮的国家级的十大建筑。单单从城市的发展来讲这种招数我觉得是比较落伍的,或者是比较守旧的方式。中国从建国开始就有十大建筑,然后亚运会、奥运会等等,北京吧,向来就有这样的一种通过大型的公共建筑来提高城市整体的文化水平和城市建设水平的这么一种方式。这从前些年来看表面上看是一种进步,但实际上也有很多遗憾,我也觉得它实际上并不是代表未来的城市发展的唯一的方向,甚至应该是规避掉的城市发展方向。所以对于项目而言这个事件我觉得从正反两个方面去进行多方面的争论可能会更有意义。从选址上为什么这些项目要集中放在那些位置,从城市整个的规划布局上来讲,这是不是一种合理的规划方法,还是一种守旧的老式的层级式的分区片的规划方法,这个里面我觉得可以有很多论证,到底需要一片集中的文化设施、文化区域,还是更多的把它分散到社区里面去?从城市的整个投入上来讲,是需要再投入集中的钱去做一个国家的形象工程,还是应该把这些钱投入到民间,投入在实实在在的社区,投入真正的老百姓身上?建这么多美术馆更重要的是在基础教育里面让我们的美学普及,让小孩子,让人们普遍地能够有更高的国民素质,有更高的艺术修养重要。这是通过一个馆的建设来推广重要,还是通过普遍的教育的提高来的更加重要。所以这个实际上都可以从这个角度来反复探讨。建筑本身有意思的地方我觉得就在这,他即可以是一栋建筑,改变一个城市,甚至改变一个民族。但反过来讲,它的影响力从另一方面,深远的影响而比,你花更多的钱,没准还不如小学课本里的一篇小文章对这个民族影响更大。表面上你看比如说鸟巢好像是给我们国家增光,是一个民族的骄傲,就像长城一样,他甚至会成为一个民族的符号。但事实上并不是一个真正的国民健康的心里里面必不可少的标记物,就是说当我们走出去,我们作为一个成熟的人,作为一个中国人来说,表面上你知道人家会附加到视觉的符号在里面,但是真正成熟和自信并不是来源于这些东西。你可以有很多的钱去做一栋房子,突然间觉得你真有钱,真羡慕你,但是别人看待你的时候并不因为这样,如果说你人格有缺陷,绝不会因为那个而高看你。 但是我也深知即使是深陷其中的污泥状态,实际上还会有很多的坚守,我自己也有很多的坚守,实际上这种人也不是我一个,这些坚守他会慢慢的形成小范围的同盟,大家可能都会看到这个社会的很多问题,那针对这个问题大家都会有看法,这些看法本身会慢慢变成一个成形的力量,如果原先是顺从就会变成一种拒绝,或者原先是一种小范围的不合作,可能会变成大范围的改变。 (关于坚守)那么从对于城市的关注而言,这3年这个变化非常大,非常剧烈。对于城市,从一个刚回国时候一半的参与者、一半的观察者到变成了一个纯粹的操作者,完全的深入其中。完全的深入有可能会不能自拔,不能自拔的结果就是你明知道做错的事你也没办法抽身,也不得不错下去。所以这个实际上是一种悲哀,这种悲哀就是说你不停的受到煎熬,你不停的觉得自己在做错事。所以我也正在想,或者正在思考,我是放纵自己沉沦,还是说在这样一种状态下还能找到一条出路,这个事情不会是因为我个人找到出路而找到出路,他更多的是因为这个社会找到出路而找到出路,但是这个社会找到出路,其实就是每个个人找到了自己的出路。所以实际上这两件事情就是变成了你必须不甘沉沦,但是同时你必须承受这个煎熬。就实际上这两件事情是逃不开的,就是说你明知道你自己是在做错的事,是在做一个在道德评判下,或者在一个公正的角度来判断,在一个全局人的眼睛来看,或者说如果有上帝的话,在上帝的面前来看,你肯定是一个沾了很多污点的那么一个人。做了很多事情,其实并不光明正大,并不光明磊落,并不符合一个真正的一个合格的道德判断。但是我也深知即使是深陷其中的污泥状态,实际上还会有很多的坚守,我自己也有很多的坚守,就是不光明的坚守,是不是底线我不知道,但是有一些坚守,但是这些坚守他会慢慢的形成小范围的同盟,就所谓的同盟不是一个个体,实际上这种人也不是我一个,大家可能都会看到这个社会的很多问题,那针对这个问题大家都会有看法,这些看法本身会慢慢变成一个成形的力量,如果原先是顺从就会变成一种拒绝,或者原先是一种小范围的不合作,可能会变成大范围的改变。就这个实际上是因为每一个人小小的努力会发生改变,需要互相激励,然后找到生活的乐趣,我觉得这个是最重要的。建筑其实本身是很有乐趣的。 我们更多的应该是收集和吸收普通人对这事的看法,真正如果能调动起他们来做一些评论,做一些对话,这个事可能才会有用,才会有意义。 (关于2010最建筑活动)我觉得首先这是个好事,应该肯定,所以我应该也很支持,因为对建筑、对这个行业的理解,这么多年,还依然不是很全面,所以通过这个活动我觉得如果说能够促进公众对于建筑,对于建筑行业的理解,对于行业提供真正有意义的批评是很重要的。即便是普通市民,虽然不像发达国家那样很多时候普通人,不了解建筑行业的人,受过教育的人,都能够对建筑提出很专业的批评,我们可能还做不到这一点,但是我觉得媒体也可以促进这件事,就是能够让更多的市民、和城市生活息息相关的人以及和建筑每天都打交道的每一个人,对这个行业有更好的了解,能够更深地参与这个行业里来,可能会帮助这个行业更健康的发展。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我觉得是一个大好事。从具体的操作来说我更多的希望他能够是一个全方位的,能够覆盖面更宽一些的,话语不要只是单方面的从上而下,更多的是可以吸收民间的,能够是一种互动的方式,产生更多的是对话而不是一种单一管道的宣传。就比如说就我们几个人坐下来挑选几个房子,告诉大家这个为什么好,那个为什么不好。其实应该说我们不知道哪个好,哪个不好,好和不好可能需要他们一起来发表意见,或者我们跟他解释说我们为什么他好,他认可我们了,这才使我们变得深入人心。我们更多的应该是收集和吸收普通人对这事的看法,真正如果能调动起他们来做一些评论,做一些对话,这个事可能才会有用,才会有意义。 更多精彩见解,请看视频。 梁井宇简历 场域建筑(北京)工作室主持建筑师。1969年生于江西,1991年毕业于天津大学建筑系。2005年参加巴西圣保罗建筑与艺术双年展,2006年参加鹿特丹“当代中国”建筑、设计与视觉文化展。2000年至2002年期间,梁井宇曾作为电子艺术家为电子艺界(Electronic Arts) 游戏公司设计其游戏产品。在1996至2002年底回国前,梁井宇作为建筑师,工作于加拿大蒙特利尔及温哥华。2006年于北京创办场域建筑工作室,从事建筑设计和城市研究工作。2007年作为策展人之一,参与组织集合了各门类艺术与设计作品的大声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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